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沈长风,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说话啊,哪怕一句也行,让我知道你是在意的,你是愤怒的!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
“来人,送钱小姐回去。”朱淑华淡淡开口,目光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勾着沈长风的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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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沈长风,只是偶尔参加一些上流社会的宴会时,会躲在角落偷偷听某些人谈论朱督军女儿和沈长风的婚事。
我从来不知道,他原来是庆丰银行的幕后老板,我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早在五年前,他与朱淑华就同在大不列颠留学。
小白玉说,像沈长风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暴发户、土财主的女儿呢?
方琴说,庆丰银行之所以异军突起,屹立于上海商界,其中大部分启动资金是从我的玄字街搜刮去的。
我看着玄字街三十二家店铺掌柜送来的账目,上面错乱的数字令人眼花缭乱,耳边传来律师轻轻的叹息声:“看来,沈先生早在三年前就在账目上动了手脚,初步估计,至少有八十万的资金不知去向。”
看,我就是一个傻子,拿钱买了一场梦,一场奢华的梦。
我想起那天晚上,黑暗中他灼热的吻,心里一酸,到底还是不敢去问他:沈长风,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九月过后,上海的形势越发紧张了,几股势力明争暗斗,街上偶尔还会有枪声。
沈长风和朱淑华的婚礼定在下旬,在法租界的教堂。
我偷偷跟着朱公馆的汽车溜进教堂,看到照相馆的师傅正在给沈长风和朱淑华拍照。
朱淑华穿着欧式的白裙,头上戴着宽沿的花边帽,手里拿着小巧的羽扇,是上海滩淑女们喜欢的打扮。
沈长风穿着白色的西服,手挽着她的手。
“笑一个。”照相师傅喊了一声,按了快门。
我躲在不远处的杨树林里,手指掐进树皮亦感觉不到疼痛。鲜血顺着指尖滚落,滴在白色的裙摆上,晕开一朵红梅。
“金宝。”方琴惨白着一张脸从后面拉住我,娟秀的脸上还有殷红的指痕。
我收拾起满心的酸楚,问道:“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前几日的新闻我也看了,大抵知道小白玉去朱督军府上唱堂口,得罪了朱督军,被抽了几鞭子。难道她是为了这件事?
方琴摇了摇头,突然一阵苦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放不下他?”
放不下,怎么能放得下呢?
我看着远处的男人,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玄字街现在不过空有一副壳子,内里被掏空,或许不久后,我就得离开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