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师奉雪才会变成这样的!是我害了他!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让我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痛从心口传到四肢百骸,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没有注意到男人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颤,只听到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你说她叫辛崤辛崤?”他的身体忽然剧烈地发起抖来,却又忽然狂躁地大吼道,“你想说什么?!”
师奉雪不动声色地轻移脚步,面上逼视着辛远安:“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吗?你已经猜到了辛崤是你的女儿!是你和蔚弦因的女儿!”
(八)多少事
什么?
我闻言心中大惊,见师奉雪面容严肃不似作伪,便下意识地转过头想要去看身后的中年男人,却忽然听到呛啷一声,就见他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就听他喃喃着,突然转身到了我跟前,死死地盯着我,半晌又转过身去,望着师奉雪咆哮道,“我和蔚弦因并没有孩子!我和蔚弦因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看着师奉雪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和蔚弦因的事?”
“当年你离开之际蔚弦因已经怀有身孕!”师奉雪用比他更大的声音高声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的事?因为我就是当年的阿奉!辛大哥!”
“你、你是当年蔚弦因救下的那个小男孩?”辛远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奉雪,眼神有些颓败,却依然不甘愿道,“蔚弦因那个妖女根本就不爱我!她引诱了我,害得我被逐出师门,她当年把我害得那样惨!她又怎么可能生下我的孩子!”
师奉雪双拳紧握,好像这样不足以克制他心中的悸动:“她把最宝贵的辟珠都用去帮你解毒了!你说她爱不爱你!”师奉雪激动得脸上有些泛红,自有记忆以来,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怒。
“她用辟珠将你身上的毒引到她自己的身上,你才能够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在生下辛崤后便毒发身亡,又怎么会把毒自胎里传给了辛崤!”
师奉雪的一字一句都仿佛击打在辛远安身上的重拳,他的脸色越发灰败。
“可笑你今日竟然还想要帮着外人寻找因姐的族中至宝,早就没有辟珠了!为了救你辟珠早就没了!”
随着师奉雪最后的话音落下,辛远安早已松开手中的鞭子瘫坐在地,脸上清泪纵横。“不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痛苦地捂住脸,匍匐在地,最终还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获得了自由之后,我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据说是我父亲的人,便朝师奉雪跑了过去。
“小舅舅!”我扑到师奉雪的怀中,师奉雪则如往日里一般张开手臂接住了我,脸上是宠溺的笑容,柔声道:“没事了。”
我看着他的嘴角,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想要抬手去抚住他的脸,却早已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把你害成这样”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泣不成声。
“傻丫头。”师奉雪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语气轻松,“如今你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你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下次可不要再到罗望山那样的地方去了,你的身体受不了严寒”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子软绵绵地就向地上倒去。
“师奉雪!”我连忙抱住他,惊呼出声。
不要,你千万不能出事!你一定不能出事!你千辛万苦让我活到现在,又怎么可以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在世上活下去!
(九)长久久
归藏山庄的往须花又开了,就如同一朵朵浅紫色的云飘浮在山庄的各个角落里。
“是吗?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了。”我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挽住身旁人的胳膊。
“也是。”师奉雪和煦的声音传来,话里带着笑意,“来,张嘴。”
我顺从地张大了嘴巴,将师奉雪放到我口中的蜜饯含住,囫囵道:“这样被人伺候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说着我伸出手攀上他的脸颊,“让我摸一摸你有没有不耐烦,别以为我看不到就可以甩脸色。”
是的,我看不见了。
一年之前乾元门一战之后,师奉雪虽然并未武功全废却也去了十之八九,而我骤然得知自己竟然是从胎中便身带剧毒,无药可解,这十几年来师奉雪一边帮我遍寻名医,一边用他的内力帮我压制着毒。
也不是全无法子解毒,乔振子神医便曾告知,若可舍得一双眼睛,自然可保性命。
“我怎么舍得让你看不到这个世界呢?”师奉雪只如是说道。
而这十余年来靠着师奉雪的内力化解,我的毒竟然也慢慢地消了七七八八,出事后,师奉雪执意要用剩余的内力将我的残毒化解。
我固执地坚持着他不需要这样来还我娘当年救了他的恩情,他却只是冷了面容说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报恩吗?”
我的心仿佛忽然坠入盛满蜂蜜的罐子中,甚至迷失了方向。
“你已经苦了十五年,怎么可以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抚了抚我的脸颊,轻轻微笑。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手心:“不,是你已经辛苦了十五年,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再让你为我辛苦。”
若让他将我的残毒化解,只怕他连性命都堪忧!
可是我也想活下去,我还要陪着他,过好几个十五年。
于是我瞒着他找到了乔神医,在他的帮助下将双眼摘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清楚地感受到他发烫的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我的脸上。
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宁和笑道:“这样我就能赖你一辈子了,还好你还有一点内力在,不至于让我被人欺负了去。”
“就算我变成残废,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欺负。”他将我拥在怀中,最平常的话语,却仿佛比上好的玉石还要坚硬可靠。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爱叫你师父,而是叫你小舅舅吗?”我忽然问他。
“为什么?”他好奇道。
“不告诉你。”我哈哈笑着,暗自得意。
因为,舅舅,就是久久啊。
师奉雪,我要和你长长久久,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