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自先帝驾崩后便隐居不出,她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主子?”他心中有疑惑,便借着这一声感慨来试探。
“不知道!”她没好气地答道,“先帝才驾崩时,太后就急着送我鸩酒……”结局自然是她没死,但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她却不说了。
之后,两人各自静默。苏乔为她包好了伤口,寻了一根绳子将刺客绑好,以防他醒来再伤人。
殷华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忽然道:“先帝在时,是太后一手扶持我成为夫人,我一直对太后忠心耿耿,可你知道她为何在先帝一死就容不下我吗?”
无非是鸟尽弓藏,他在心里如是回答,嘴上说的却是:“无论如何,奴总在主子身侧。”
她没做什么表示,只是又问:“你猜这个人是太后派来的,还是皇后派来的?”
“奴不知。”他俯身将麻绳系紧。
她撇嘴道:“这人必然是皇后派来的。”
“为什么?”
“第一,他太笨。太后比皇后聪明,手下的人也不该如此蠢。”
他不动了,因为脖颈处感到了一丝冰凉——一支尖利的簪子抵住了他的咽喉。
“第二,太后派来的人就是你。”
他笑笑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几乎没有破绽,可是,苏乔没你这么会包扎伤口。”她说,“苏乔做了我身边多年的管事,这活,他不会。”
他看了一眼握住簪子的那只手,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簪子逼近几分,她声音有些发颤,“真正的苏乔在哪儿?”
“不过是一个宦官,值得你亲口一问?”
“我说了,那是如我弟弟一般的人!他陪了我那么……那么多年……”她话语中有几分哽咽。既然太后的刺客能顶替苏乔出现在这儿,那说明真正的苏乔已经不在了,她该猜到的。
“既愚蠢又奇怪的女人。”他轻轻说。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轻易夺去了她作为武器的发簪,而后跃上窗,最后回望一眼后便纵身跳下——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窗口去望,可窗外了无人影,唯有雀鸟鸣啼,雪落无声。
一切就如同梦一样。
四
天未破晓,四更时分,宁寿宫中的太后已然晨起梳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人前无时无刻都须雍容华贵。
描金绣凤的广袖华服换上,珠翠堆满发髻,粉黛精心描画在苍老的面容上,勾勒出迟暮的华贵。
忽然有叩窗声响起,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太后悠悠道:“进来。”
窗开,有人翻窗而入。
太后看着镜中的人,笑了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懂规矩。”
来者叹了一口气,竟跪了下去:“连琤失利,请太后责罚。”
她回首看了他一眼:“将脸洗洗吧。”
侍女捧来了盛着热水的铜盆与巾帕,他接过,经水洗之后再抬起脸时,是一张俊秀年轻的面容。宦官苏乔被水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利落明朗的少年。
“你的易容术举世无双,却也有露破绽的时候。”
他舔了舔唇,道:“那女人太精明。”
“在深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没有不精明的。”
“太后,我不明白。”他仰起头,看着那尊贵无比的女人,“太后想要谁的命,直接杀了不就好了,为何非要让我伪装成宦官去找机会让她死于意外?”
“连琤,你自己想想。”太后笑容温和。
他思忖片刻,道:“因为——她好歹是太妃,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因为她是先帝的女人。”太后缓缓颔首。
然而,还有一个理由,她不愿,也不能说出口。很多年前,曾有一个少年跪在她面前恳求,少年说:母后,放过她……
“连琤,来日方长。”她站起,一步步走近他,捧起他的脸,指尖蔻丹鲜红如血,“你是哀家最器重的暗卫,是哀家最锋利的一把刀,哀家信你能找到机会,杀了她!”
五
冬去春来之际,有流言随新芽一同滋生,随柳絮一同飘遍宫闱。
那流言说的是,绮楼的太妃与当今天子有私情。起初还只是有人说曾见天子夜访绮楼,到最后越传越不堪,一发不可收。
宁寿宫内的太后听到这样的言论是在一个清晨。侍女摘来了带薄露的芍药供她赏玩,等宦官将流言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说完后,那朵芍药在她掌心被掐成了碎片。
“去请皇后。”她说。
皇后踏进大殿的同时,太后将身边的侍女都屏退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年轻的侄女,在开口之前首先便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是你?”
皇后生生受了一巴掌,也不隐瞒:“是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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