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太后压抑着怒意开口道。
“为了陛下。”
“皇帝?”
连琤一口气将话说完:“眼下流言四起,若朱太妃在此时没了,无论是意外还是刺杀,在旁观者眼中都是帝王家欲盖弥彰。若朱太妃死,他们只会更加肯定太妃与陛下之间不清白。”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太后一步步走近,灯烛拉长了她的影子。
“以替先帝祈福之名将太妃送去皇庙,日子久了,人们自然也就淡忘了。”
太后缄默,忽然笑了一声:“很好的主意啊!连琤——”她猛地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她?”
在历经五十余年人世风雨的太后面前,所有的欺瞒都无用,他抿紧了唇,保持缄默。
“殷华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女人!”太后柔声感慨,“先帝视她如宝,我儿眷恋于她,如今她竟还让哀家的刀,动了心!”
一场无声的对峙,太后瞪着连琤,而连琤目光没有闪躲。
“不过,哀家会考虑你的话。”她终是松开了手。
四月,春暮,太妃朱氏出宫的一切都被低调地打点完毕。
殷华静默着看着宫女在绮楼内进进出出替她收拾行装,车马已备好,明日她便要走了,去皇寺,离开皇宫后,就是新的天地了。
这算是逃出生天了吗?
她想起那夜少年刺客向她说的话,他说他会带她走,现在她竟真的要离开皇宫了,那他呢?
这几夜,她总觉得似乎有人来找她,可当她要寻觅时,却往往怅然无所得。
“陛下想见太妃。”宦官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开口,她回头,认出是他皇帝身边的亲信。
“我不想见他!”她冷冷道。
“杏园,最后道别。”宦官补充道。
八
入夜后,他来到绮楼,这里却是空无一人。
不,有人,不止一个。
袖中藏着的剑滑入手中,他道:“出来吧。”
数十人凭空出现,皆是他熟悉的面容。
他们都是太后的暗卫,是与他一同受训、一同长大的兄弟姊妹。
“太后料得没错,连琤你果然来了。”最年长的女子开口道。
“因为我了解太后,她想杀的人,她不会轻易放过。”
“其实太后很照顾你了。”女子说,“为了怕你伤心,她甚至愿意假装妥协。毕竟,你是最利的刀,她很看重你。你早猜到太后会杀她,所以,这些日子你每夜都要来绮楼护在她身边。可惜,没用了,她注定会死。”
“她在哪儿?”
“我不能说。”
“连袂!”他看着女子,眼神中渐渐染上了几分乞求,“长姊……”
连袂神情有一丝触动,她叹息道:“她在杏园,陛下要杀她。”
“陛下?”
“一个女人,如果陛下得不到,那么他宁愿她死在自己怀里,也不能让她离开。这便是帝王的心思。”
他将剑抽出鞘。
“来不及了。”连袂后退一步,数十人的包围有条不紊地形成,“你要和我们动手吗?”
“我们都是孤儿,太后如同我们的母亲,你们如同我的手足——”他举起剑,剑锋指向杏园所在的方向,“所以,请原谅。”
九
“共饮一杯可乎?”羽觞盛美酒,被递到她面前。
她将酒杯推开,直视男子的眼眸:“陛下,我要走了。”
“记得吗?我们在这里初遇。”皇帝轻声说。
“陛下提这些,早就没意义了。”她神情漠然。
“可你还是来了。”
“这是最后的道别。”她说,“我们缘尽于很多年前,直到现在才有一场正式的道别。”
“果真要走?”
她笑道:“我能不走吗?”
“朕是皇帝,朕可以……”
“陛下不能罔顾人伦。”她截断他的话,神态有一丝凄然,“在当年我被太后带走时,陛下在哪儿?”
他神情略黯然:“如若现在……”
“来不及了。”
他垂下眼眸,将酒杯举到她面前,道:“既然如此,以酒道别吧。”
他的手有些颤,然而她并未察觉。
就在她接过羽觞欲饮之时,一颗石子呼啸而来将酒杯打翻,接着,她看见了刀光,如雪一般惨白,如星光一般明亮,破开夜色,向这里袭来。
“有刺客!”四面八方的侍卫惊呼,扑上去与那人厮杀。
皇帝没有动,她于是也不动,远远地看着,只能看清那人似乎浑身是血。她并不认识那人,心中却莫名涌起了一种奇怪的忧虑。
其实她无须担忧,那刺客虽似是受了伤,武功却不弱,在她晃神之时,他已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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