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言看盛瑾一眼,见她要下车这才问:“你没事吧?”
盛瑾嗯了一声似不想多说,沈泊言不放心地拉住她:“你别想多了,说不定真是公事,不如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这里也是我家。”
沈泊言半信半疑地看着盛瑾,见她一副简直比哭还难看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索性把车子熄了火,说:“我跟你上去。”
盛瑾摇摇头勉强一笑,眼神无力得像是在乞求,没有人会愿意在这样的时候承受更多的尴尬,沈泊言忍了忍,只好说:“你去吧,不管发生什么小心自己,我会在这里等你。”
六
盛瑾走进单元楼。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促狭的空间又阴又冷,显示屏上不断改变的数字让她心惊肉跳,有那么一瞬她希望电梯直接掉下去算了,那样的话对大家都好,至少她不用再去想张胥远为什么要带赵静玫来这里,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自己。
这套临江的电梯房是?时他们一起看的,精装修的小公寓随入随住,她做梦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打开这扇门。她没有脱鞋,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咚咚咚咚,似乎每一步都在靠近黑暗的边缘,那里模糊而冰冷,是最残忍的深渊。
自此之后,盛瑾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幕景象,又或许那就是她曾经设想千遍万遍的画面,所以在亲眼看到的时候才显得麻木,不会觉得天崩地裂,不会觉得世界末日,就好像这一刻终于到来,她手中失力,钥匙掉在地板上,啪的一下像是碎了。
听到动静赵静玫惊讶地离开张胥远的唇,两个人纷纷偏过头,暖风从阳台外吹进来,扬起赵静玫的裙摆,她还依偎在张胥远怀里,背后城市繁华似景,虚浮背景,如梦似幻。
张胥远也呆住了。
盛瑾却笑了一下,只觉浑身都轻飘飘的,要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快就转身出了门,张胥远跟在后面叫她,她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一楼大厅才被张胥远追上,一把拉住逼迫她转过来。
还以为她哭了,张胥远却没有看到她掉一滴泪,她脸色是平静的,可到底看到了那样的一幕,不然她也不会失望地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不想听。”
张胥远紧紧抓住她不放:“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盛瑾,给我点时间,让我来处理,好吗?”
“你怎么处理?”
盛瑾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异常平和:“就算所有的事都是误会,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已经忘记赵静玫了吗?你已经完全放下她了吗?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你我心里都清楚,也许赵静玟不回来我们还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可是胥远,你明明从头到尾并不爱我。”
不爱就是不爱,所以不会在她出事的时候有那样焦急的表情,不会还用着原来的手机号码,也不会连房子都让她住。
张胥远不可置否,拉着她说:“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家。”
盛瑾乖乖地跟着,却边走边问:“你还记得订婚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吗?”
张胥远蓦然顿住,盛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张胥远,你可以放弃你的承诺,但请你不要背叛你的承诺。”
她说完这一句只觉全身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来不及去想,那些泪水已经掉落在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胥远!”
沈泊言迎面走来,张胥远甚至来不及开口已被他一拳狠狠地打倒在地,沈泊言还不解气似的又打了过去,盛瑾拉住他,冰凉地说了句:“别打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沈泊言立马追了上去,没几步又跑回张胥远面前指着他鄙视地说:“你没资格做盛瑾的丈夫,没资格做孩子的父亲!”
张胥远怔在那里,久久没有从错愕中缓过来。
七
张胥远去医院找沈泊言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
沈泊言埋头忙东忙西半点也不理会他,张胥远耐心地又问了第十遍:“她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你未婚妻的行踪?”沈泊言抬起头来,敌意颇深地与张胥远对视,“就算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张胥远不做声,半晌才松了松领带坐下来,自从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盛瑾,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没心情解释太多,只说了句:“我和赵静玫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泊言更加生气,还好此刻不在手术室,不然他真怕一刀子把人给剖了去。沈泊言冷冷地说:“我怎么想不重要,盛瑾会怎么想现在也不重要了,你真以为你和赵静玫那点破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你真以为她善良就好欺负了?张胥远,你良心何在啊?”
张胥远像是无话可驳,久久低着头:“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如果知道,知道”
“知道了你就不会伤害她?你才会为了孩子好好对她?”沈泊言冷哼一声,“盛瑾的决定果然没错。”
张胥远的心一紧,忽而警觉地抬头:“什么决定?她做了什么?”
“和你一刀两断。”沈泊言冷冷地回答。
从医院出来赵静玫刚好打来电话,才接通只听见她在那边问:“张总,我们公司和你有个会,你不知道?”
张胥远没吭声,赵静玫顿了一下,小声地问:“你找到盛瑾了?你是不是要和她谈?”
嘟的一声,电话断了。
沈泊言给的地址就在医院家属区,是他同事空着的房子,张胥远找上楼,盛瑾来开门,听沈泊言说他会来,所以也不意外。
只不过几天没见两个人竟生疏得像陌生人,尤其是盛瑾,站在对面看了张胥远一眼,表情没有一丝温度。两个人沉默着对峙了半晌,张胥远终于开口:“和我回家吧。”
他发出来的声音异常疲惫,还带着些许的示弱,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只是还有什么家可言,盛瑾苦苦一笑:“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们还不是正式夫妻,我不会缠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已经把孩子做掉了。”
“你说什么?”张胥远狠狠一震,“你再说一遍?”
盛瑾没有重复,只是回卧室拿出一串钥匙和一本病历放到张胥远面前去。她右手紧紧抓着左手肘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们早就说好了,有一天谁想先离开对方都可以,所以我们分手吧。”
张胥远简直不敢相信,可病历本上医生签署的清官结论赫然在目,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语气几乎失控:“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没和我商量一声不吭就把他做了?不可能,你骗我的,孩子没有事对不对?对不对?!”
盛瑾被晃了几下,最后才抬起头来看张胥远。她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用几乎残忍的语气说:“信不信由你,我不觉得这样做有错,与其让他将来面对不幸的家庭和没有感情的父母,不如不让他来这个世界会更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