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妃放肆。绿芜如今身怀六甲,你应处处照拂,却这般不小心,若是皇上追究起来”
“够了!”泽妃把手绢一摔,“皇后何必惺惺作态。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您才是最盼子心切的那一个!”
皇后一时未想到她如此出言不逊,胆大犯上,惊怒之下竟无言以对。
泽妃似已忍耐良久,一副不扯破脸誓不罢休的架势:“皇后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有说错吗?皇后自己不招皇上喜欢,便把自己的宫女送上龙榻。还不是怕我一朝诞下皇子夺了你的皇后之位!”
语毕,一声“皇上驾到”遥遥传来。
泽妃微微收敛神色,含了泪在眼眶,见皇帝过来欲上前矫情一番,万万没有料到迎接她的不再是昔日宠溺,而是重重一记耳光。
“任何人诞下皇子都休想撼动后位。泽妃你如此大逆不道,是朕宠坏了你。自今日起,你便思过去吧。非朕传召,不得私自外出!”
字字掷地有声,语气冷漠得让人心惊。泽妃犹自不信,一脸的错愕与震惊。如日中天与日落西山,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泽妃被宫人带走,皇帝才回过头来搀扶起绿芜,对皇后道:“朕送绿嫔回宫。你也回去歇着吧。”
这一夜皇帝却没有宿在宜华殿,只传太医来瞧了瞧,安顿好绿芜便回了御书房。
翌日清晨,到了时辰安胎药还未从御药房送来,绿芜想着昨日皇帝送自己回来路上咳了几声,猜想必是连日来熬夜批阅奏折所致,便亲自去趟御药房,也替皇帝煎一副去火的药,连安胎药一并带去御书房和皇帝同时服用。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太医们小声议论,绿芜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停住脚步。
“绿嫔那一胎,究竟如何?”
“唉——不好说。”是专门负责伺候绿嫔的太医声音,“不过皇上已经交代了”尽管后面几个字轻如蚊呐,绿芜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如五雷轰顶般,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绿芜勉强对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沿途返回。
皇帝再来时,绿芜实在是失魂落魄,止不住心伤,泪盈于睫。
皇帝皱眉道:“还在为泽妃的事委屈?你哭伤自己事小,伤着皇子朕可就真要罚你了。”虽说只是玩笑,但绿芜痴痴地盯着皇帝微微上扬的嘴角,只觉得一片寂寒。
那日太医的话一直绕在耳边,她不能自控地想,皇帝是以怎样的表情去做“保子弃母”的交代。
五月天光,花团锦簇,她依偎着紫貂毛皮,瑟瑟发抖。
七 滑胎
皇帝和皇后一块赶到宜华殿,只见太医跪在一片血泊之中,而血泊的源头是那一截皓白手臂的主人。
“请皇上节哀。”
皇帝几乎晕厥,被皇后稳稳扶住,哀伤道:“皇上万万保住龙体,以后皇上还会有皇子的。”皇帝清俊面容上笼上无尽悲伤,目光深深地定在皇后身上,无言地拥了拥皇后,便将一切交予皇后处理,出了宜华殿。
绿芜两眼无神地躺在几乎干涸的血泊中,疼痛已经占据她全部的感官,但刚才那一幕她一览无余。
心死,大概就是在皇帝掉头的瞬间。泯灭成灰。
宫人都说皇帝一定是伤心过度,怕此刻来见绿芜只会徒增伤心,因此才避而不见。绿芜淡淡听了,并不多言。太医说她体质向来是内火太盛,脾肾过虚,怀孕相当于掏空精元,再加上她未忌口,服食过重补药所致。
她轻笑,没有人知道所谓补药不过是那日去到皇后宫中偷偷喝了皇后吃剩的火莲雪蛤羹。吃完当夜,她便小产,情形就和泽妃当日一模一样。
太医或许真的愚昧无知,识不得火莲与雪蛤的药性。但绿芜却真真切切地验证了一件事,此羹有致人滑胎之效,而皇后却几乎日日服用,以保养容颜。皇后父亲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当今皇后不孕。
无力绵延子嗣的皇后断断不能母仪天下。然而,皇后却至今稳掌凤印,统帅六宫。这其中曲折婉转而又显而易见的缘由,无需宣之于口。
绿芜凄楚一笑,闭上眼,泪珠滚落之处,灼烫非常。
八 除根
翊坤宫。灯火通明。
“皇后娘娘,人带来了。”宫女谨慎通传道。
皇后端坐在梳妆镜前,轻轻一挥手,一个侍卫就被带进来。
“你就是燕十四?”
侍卫点点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