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女乞丐(2)

 
心动女乞丐(2)
2014-05-12 19:40:48 /故事大全

他只看了一眼便怔忡起来:“为什么要学这本?”

“为什么不能学?我翻着字少,觉得比那些好看多了。”我看着他的表情,问道,“莫非这书里住着什么妖怪?”

陆时生摇摇头:“这是《诗经》。你想学哪一篇?”

书中有两页之间似乎夹了个什么突兀的东西,我轻易便翻开了那一页,原来是个植物标本。那桃心形的阔叶被岁月洗磨去原本的颜色,枯黄而柔软地静静地躺在扉页上,隐隐还能闻到些干涸了的香气。

这是杜蘅,这种香草我见得不少。我好奇地拿起来打量,叶子上用十分娟秀的字迹写着四个字。我认得其中三个,正好是陆时生的名字,于是我指着最上面那个笔画最多的字问他:“这是个什么字?”

陆时生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变得苍白,半晌才吐出个字:“赠。”

我点点头:“赠陆时生。”我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标本叫道:“这是送给你的,怎么会藏在这书里?”

陆时生只是喃喃地吟诵着书上的三行字,声音却像是在默致悼词。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十分好听,我听得几乎要入了迷,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讲一个女子对她心仪男子的等待和期许罢了。”

我立刻联想到方才写着字的杜蘅草,会把送给陆时生的东西藏在这样一页里,实在不难看出对方的心思。恐怕陆时生就是她的君子,此生已然遇见了他,还有什么不欢喜呢?

我问道:“陆时生,你可知道是谁见了你才这样欢喜?”

谁知道陆时生并不理我,我自讨了个没趣,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本《诗经》放回书架的最上面。

那天下午,陆时生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他还是动也不动地凝望着手里的杜蘅草。落幕的黄昏里,他的身影像是凝固住了一样,英俊的侧脸上满是夕阳的余晖。

他像被镀上了一层金纱,我默默地看着他,只觉得天凉如水。

那日之后,陆时生便越发忙了起来,我已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在躲些什么。

我从阮君蘅的房里找出了一个古旧精致的留声机,它被好好地收在柜子的角落里,我将它抱出来时,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我仔细地将灰尘擦干净,又从她的书架上找来几张黑胶片,放了上去。

那又黑又圆的唱片就这样慢悠悠地转了起来,尖利的针头一圈圈地擦过胶片上的纹理,先是发出了几个闷哑而晦涩的音,慢慢地才流畅起来。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就这样透过巨大的喇叭,悠扬地响了起来。

我满意地躺回床上,正对着床的便是那个阳台,如今正大敞着门,纱幔迎接着夜晚的风在空中浮沉,像是来自遥远幽冥的引路幡。我哼着小调,只觉得困意袭来。

恍惚中,那小调慢慢地成了一支歌,歌词是陆时生教过我的《诗经》中的一篇,那字句嵌进曲子里,竟是浑然天成。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呢喃的声音犹如来自鬼域,周围都跟着飘忽起来,仿佛每一脚都踩在了血肉之上,沿途是湍急的三川河水,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

天忽然亮了起来,跟着我被人用力地摇醒,原来是房里的灯被打开。陆时生一身的酒气,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就像我是个什么怪物一样。我这才猛然发现,我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出阳台,坐在围栏之上,若不是陆时生死死地拽住我,恐怕下一秒我就要跳下去。徐妈和好几个仆人站在一楼的院子里,有几个女孩子吓得抱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刚才在唱什么?”

我不明所以:“我什么都没唱啊,我刚刚明明躺在床上睡觉,怎么一睁眼就到这里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楼下的人听得清楚。一个女孩子当场就哭了出来,徐妈也打着哆嗦,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嘟囔道:“是君蘅小姐的鬼魂回来了!”

陆时生的一张脸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同样被吓到,红得就像是刚在阎王爷的刀山火海中滚了一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却又好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也害怕了,紧紧地抓着他:“陆时生,我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关于阮君蘅的死因,整个阮家都讳莫如深。徐妈也是耐不住我一次又一次地追问,才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三年前的夜里,阮君蘅就是从这个阳台上摔下去,她的腹部还插着一把刀。巡捕房在房里找到一封遗书,便将她的死定为自杀。

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陆时生的皮肤里,许是这样才让他清醒了些。他几乎要涣散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忽然把我用力地推到了一边。

“出去!”

我不甘:“凭什么让我出去!”

他却把我赶了出来,自己待在了里面,还把门给锁上,任凭我怎么敲也不肯开门。

我走到院子里,几个年纪轻的女孩子看见我还是惊得连退了好几步。徐妈偷偷抹着眼角的泪,说道:“阿薇啊,你刚才可是把我们吓死了。本来大家都睡下了,迷迷糊糊的却听见有个人在唱歌。我们一来就看见你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穿着君蘅小姐最喜欢的白色睡衣,就像被勾了魂一样一直在唱她最喜欢的那首歌。好在陆少爷回来看见了,就马上冲上去把你喊醒了。”

徐妈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我身上的睡衣,果然是一袭白色的高级纱衣。我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明明不是穿的这件衣服的。”

那几个女孩子听了我的话,捂着耳朵大声尖叫起来。

徐妈担忧地望着二楼,陆时生还坐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像一个被抽去了提线的木偶。

“那个时候,陆少爷马上就要和君蘅小姐结婚了,他们不过是拌了几句嘴,君蘅小姐一时想不开就”

我安抚好徐妈和下人们,让他们继续去睡,不过也心知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恐怕没人能睡得好。

我在厨房煮了些粥,熬好大概已是凌晨时分。我端着粥走到二楼,用事先问徐妈要的钥匙将门打开。陆时生居然还坐在那里,双目放空,像是一个傀儡。

我将粥放在他面前,故意挥了挥手,企图用香味唤起他的知觉。果然,他像是认出了我,只是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我不是让你出去的吗?”

“你喝了好多酒,现在该饿了吧?”我把粥吹凉,送到他嘴边。

他却不吃,只是看着我,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你把我从街上带回来的,让我不用再吃苦,我怎么也要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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