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了，就是她
竹林间，一抹瘦小的身影被牢牢绑在一株大竹子上。这人像是受了风寒，不住地咳嗽，美目却痴痴地睇向不远处大大小小的酒坛。
拜托谁快点来解开她，让她喝一口酒，不，半口也好啊！
陶萼一脸垂涎地想。
至于她为何会被绑在这里，说起来还真是汗颜。
五贯钱，她只是欠了酒馆老倌五贯酒钱！那老倌连夜就让店小二把她绑在这里，说要给她戒酒。
依她看，戒酒是假，故意用酒馋死她是真。全蒲州的人都知道她陶萼嗜酒如狂，向来都是人不离壶，壶不离酒。眼下美酒当前却不能饮，酒倌这招还真是歹毒。
拖欠酒钱，她也不愿意啊！谁会知道近来换了一任县官，官府行事就变得如此利落？害得熊爷他们在市集商户那里敲不到钱，连累她这尾依附熊爷耍狠的小小米虫也揭不开锅了！
“去他的，什么世”下一个“道”字尚未脱口，她便忽觉腹中抽痛，接下来的事惊得她的两颗眼珠差点弹出来。
一条有鼻子有眼的三寸红虫从她口中激射出来，奋力弹向酒坛！
“啊！”惨叫声刺穿天际，惊得林间的栖鸟忒愣愣地飞了起来，也惊动了林中原本阖眸小憩的男人。男人扬起略显阴柔的俊脸，细细辨听片刻，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是了，就是她！
微风一吹，男人的红衣与黑发纠缠在空中，衬着那双眸子更显得魔魅无比。
小骗子把他当傻子耍，跑路也不忘骗走他的心，害他被杜康碎碎念了两百年很好，非常好！
男人把脸绷得紧紧的，拨开竹丛走了出去。
第二章 你要对我负责！
小骗子在他靠近时，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汗，望着他的美目充满惊恐与竭力镇定地装模作样。哼，明明怕他的心回到她体内怕得要死！
男人平复了几次吐息，强抑下想抽她的念头。
“喂！给我解开绳子。”方才见这男人走来的瞬间，她委实松了一口气。但这人实在太笨，袖手看了她半天，让她只好出言提醒。
谁知，男人充耳不闻，反倒走向酒坛，捻起红虫，收入怀中。
陶萼满脸堆笑，心中却是破口大骂。
“朋友，烦你替我解开绳子，感恩。”她竭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甜软些。
像是终于被打动，男人走回她身畔。
“骗子。”男人驻足，直勾勾地盯着她，闷声道，“你把我扔在岐山上，害我在杜康面前颜面扫地，我会救你？”
骗子？她只会敲竹杠，行骗太费脑子她做不来的。
“朋友莫非认错人了？”她一脸无辜，“我们应该是头一回见面。”
言毕，她偷睨了一眼，却被男人忽转的神色吓了一跳。
“头一回见？”男人的黑眸中漾着异样的神采，“你确定是头一回？”
陶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蓦地，她便发现自己遭一股炙热的气息围住，男人的眸子逼视着她。眨眼，她的唇被人咬住，进而撬开，男人不由分说地吞噬着她。
美目陡然圆睁。
入口绵柔甘甜，余香回味净长这男人的吻，竟让她尝到了绝妙佳酿的滋味！她不禁飘飘然起来。
良久，男人的声音才传入她耳中：“你想起来了没有？”
想起什么？陶萼睁着迷蒙的美目觑他。
男人见她两颊红得如点了胭脂一般，满心不悦。
吻她，他不带任何感情，本想借此使她忆起他的气味，进而忆起他这个人。
没想到小骗子依然只沉湎于他的吻，对他却是一点印象全无。也罢，既已取回他的心，他再和这忘恩负义的骗子纠缠也是徒劳，不如就此回去。
寻思片刻，男人还是替她松了绑。
就当偿了这么些年的交情，从此她当她的凡人，他回他的岐山，两不相欠。
男人青着脸正打算走回林中。
“慢着！”一声娇呵从脑后传来，接着他的腰被人紧紧扣住不放，“你要对我负责！”
小骗子要他对她负责？
一股恶意跃上男人的眉间。
好，这可是她自找的！
第三章 这对狗男女耍诈
破门外的雪落得热闹，如同大小不一的蝶蛾在打转。
陶萼勾着身子，慢慢用火箸搅着破屋里唯一值钱的矮脚火盆，盆中的炭火炽爆着火星。
这是她余下的最后一点炭，明日再敲不到钱，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了。
陶萼慢吞吞地抬眼，看着倚门环臂的男人。
“桑洛，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她嗓音轻飘飘的，好似饿得有气无力。
这人嘴紧得很，“桑洛”这名字还是她逗了半天才挖到的。
彼时她冲动之下，耍赖要这吻得她心情愉悦的男人对她负责。直到今日她才猛地想到，他的吻非但不能止饥，天杀的她还要多负担一个人的口粮！
赶他走？她不是没想过美目又偷看一眼男人，她实在舍不得他这副好看的皮囊啊！
月光透过破瓦，将他全身打上一层薄薄的月华。映着红衣，他美艳得如同吸人精气的狐仙，害她整个人看得欲念勃发。
“好，你和我走。”男人将她从矮凳上拉起，朝着屋外走去。
“钱不找人，人便找钱。”他说。
桑洛一路把她带到了全蒲州最大的赌场门口。
“有钱无命莫进来，无钱有命快滚开？”借着通明的烛火，陶萼小小声地读完两侧的门联，再看门口绘着的鬼脸，面上不由得露怯，“我们还是走吧。”
男人笑容似蜜，突然倾前轻轻环住她的腰，哑着嗓子诱哄她：“我保你全身而退，进去吧。”
不知怎的，陶萼当下只觉得他的声音醇厚酥软，如同掺了酒，自己两脚一迈便随他进去了。
桑洛在台上压了五枚铜板后，便带她到一旁猜鱼虾蟹博大小。
起初的四回他们极顺，加加减减赚进七八十两左右。后来桑洛嫌庄家开盘太慢，出言向庄家盘下了赌桌，由她吆喝着向赌徒们收银，押在桌上后再由桑洛开局。
“买定离手！蟹！”桑洛开盘，一张蟹赫然映入眼帘。
赌徒们哀叹，纷纷将钱银抛给她。
“虾！”银子叮叮咚咚又装进她的小簸箕中。
往复几回后，他们赚的银子越堆越高。
直到人群里有个人爆出喊声：“慢着！这对狗男女耍诈！”
她被这喊声击得猝不及防，直觉回头要拉桑洛逃命，却发现男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八蛋！”她破口大骂，旋即也跟着拔腿狂奔起来。
第四章 我开的花最绚烂
月色中，男人坐在墙头上，冷眼睨着巷道里瘦小的身影仓皇逃窜。
真像，像极了被群猫堵截的老鼠，被人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薄唇勾起笑弧，带着恶意。
几日相处，她喋喋不休地对他讲着她的事，讨好他，想让他对她笑一笑。然而他在这些话中，找到的却是如何使她丧命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