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山谷人烟稀少,道观四周都是未曾被现代文明摧毁过的天然植被,迟墨晕晕乎乎地被道长带领着在其中转悠,还听他偶尔蹦出两句古文,艰难地理解其中深意。
午餐后她坐在屋里整理这几天的资料,房门就被人敲了敲,她头也不抬地喊:“请进。”
古老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对方应声而入,而后她面前就出现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嫩绿的花芽在热水中翻腾舒展,迟墨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林从恒那干净微笑的脸裹挟着花香冲进她眼中,她心跳一滞,呆滞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是同事来找她商量工作。
“看你忙得脚不沾地,给你送点茶来。”林从恒笑了笑,“还真没想到,你工作起来的样子,还蛮养眼的。”
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在氤氲的热气中发现她温润的侧脸,心脏都柔软下来。
他随意地抚上她的发顶,对方的热度源源地传递过来直击心脏,迟墨紧张地攥紧双手,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我我有话对你说!”
她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脸颊红得能滴血,林从恒疑惑地和她对视,许久,扑哧笑出声来:“你好像煮熟了的虾。”
“别开玩笑!我真的有”迟墨气急败坏地拧他。
她是认真的,林从恒隐约察觉到什么,缓缓收了笑。
一时间,室内气氛紧绷,迟墨深吸了口气,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林从恒,鼓足了勇气要告白,可“喜欢”那两个字已经滚到喉头,摄影师却突然闯了进来:“迟墨,刚刚发现有个外景拍得不好,我们”
说了一半,他才发觉气氛不妥,见迟墨垂头丧气,他干笑道:“那个没、没事,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他就扭头离开。
迟墨茫然地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勇气都像被针戳了的气球一样,刺的一下,泄光了。
03 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他的友谊
去拍摄外景的一路上迟墨都冷着脸,摄影师被甩了几个白眼,不停地求饶:“抱歉抱歉,是我闯入的时间不对。”
迟墨叹了口气:“算了,就算你没来,我恐怕也不敢说。”
她考虑得太多了,可爱情却是自私的,她想要在其中找到个平衡点,的确太难。
迟墨心不在焉地工作,在湖边介绍山中水清鱼多时,一个不留神栽进水里,冰凉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迟墨在水中沉浮了好一会儿,才被两名摄影师七手八脚地拖上来,直接往道观里扛。
两人大呼小叫地引来不少学徒,林从恒听见喊声,放下毛笔推开木门,便看见迟墨被送到隔壁的房间里,他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见迟墨面色苍白,浑身哆嗦着烤着取暖器,忙取来干毛巾帮她擦头发:“怎么回事?”
迟墨费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我被石头绊倒,栽进水里没、没关系,不是很冷”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林从恒眉头紧皱,弯腰横抱起她:“去洗澡再说话。”
“可是没热水吧?”
“我去烧!”
道观里有太阳能,可这天好死不死是阴天,只能靠人工烧水来帮迟墨驱散寒意,好不容易洗了个热水澡,迟墨又被林从恒抱回房间,吃了药就躺到床上被迫休养。
“睡一会儿,别乱动。”
屋子里暖气开得足,空气都有些微的扭曲,林从恒面无表情地帮迟墨盖上两床厚厚的棉被,数落她小脑不健全。迟墨呆呆地瞅着他,不知是太热还是心跳太快,她的脸都涨红起来。
林从恒太过洒脱,不爱拘束,个性也是丢三落四,在做朋友的这么多年里,她伺候他的时间居多,少有他悉心照顾她的。除了高中时上体育课,她因为胖胖的,个性也有点闷,没有人愿意和她一组,每当她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林从恒就会勉为其难地站出来和她搭伙学跳舞。
她动作笨拙,总是会踩到他,他却对目露抱歉的她笑笑说没关系。
他的笑容能让天地失色,之后每次被林从恒折磨得死去活来,她都会咬着被子想,要是高中她是个瞎子就好了,那样也不会因为一个笑容,就简简单单地丢掉心。
安静的室内有时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林从恒帮她掖好被子,怕她乱动,干脆坐在床边看书。迟墨尽量放缓呼吸,装出昏昏欲睡神志不清的样子,但左手偷偷溜出棉被,犹豫地触碰林从恒的指尖。
他像是捉摸不定的风,即便此时碰到,下一秒也会从指缝散去一样。
迟墨耳根赤红,颤抖地和他十指交扣,她不敢睁眼,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他那双剔透的黑色眼珠,必然是疑惑地凝望着她。
“我我喜欢你。”女孩子用尽力气憋出来的告白带着感冒时特有的鼻音。
林从恒愣了一愣,脑中混乱如麻,下意识执起她的手塞回到被子中:“你发烧了,别说胡话。”
他快步地离开,木门打开又关上,一股冷风灌入,迟墨眼睫轻颤,躲到被窝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总是要撞到南墙才明白痛呢?这么多年了,但凡他对她有一丁点感觉,都能察觉到她的感情。她站在原地傻傻地等他有朝一日能够回头,看看她把心双手捧上,可他一直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追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于忍不住叫住他,可等到的,却是拒绝。
意料之中的拒绝。
如今,她没收获爱情,恐怕连友情也要失去了。
这是她最害怕面对的。
04 重要的人一声不响地从生命中消失
林从恒六神无主地冲回房里,强迫自己坐回书桌前练字,可心情怎样都平静不下来。
他最讨厌束缚,当初和何韵交往已经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别人都以为是何韵甩掉了他,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最先觉得无趣的,是他。何韵出国,他失恋,迟墨担心得不行,成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就爱看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所以才一直憋着坏,没告知她实情。
他享受她的关心,喜欢和她做朋友,想她的时候她都会在,他随心所欲地来,潇潇洒洒地走,肩上没有负担,所以尤其轻松。
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当天晚上两人隔着庭院,在各自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林从恒几次想起身去看看迟墨的情况,一想到要面对她眼中深邃的感情,就不由自主地怯步。
烦恼到后半夜才睡去,隔天林从恒头一次睡过了头,他是为了完成研究生论文才来道观学习,每天都刻苦认真,潜心研究道学,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了俗事心神不宁。
急急忙忙地穿戴好向书房走,在路过厨房时,他突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东西都拍好了,我们该走了吧?”
迟墨一行人来取景,组长只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前迟墨死皮赖脸地在电话里求,已经拖延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