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到家之后,我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宁子玉心痛地拉着我的手,急急找人去唤家庭医生。
波叔坐在一旁,轻轻开口:“宁帅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不消片刻,祁文广带着护士穿堂而来,他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表情骤然大变。
宁子玉看着我的伤口,波叔在跟他说话,都没有注意到祁文广的异常。
只有我看清了。
我问:“你怎么了?”
波叔突然回头,电光石火之间,祁文广一下就扔了盘子要往外跑。
“快抓住他!”波叔顿时变了颜色,起身怒吼一声。
我跟宁子玉都吓了一跳。
宁子玉当场反应过来,他没问缘由,立即下令:“抓!”
祁文广骤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砰砰砰地朝着我们开枪,宁子玉携着我就地一滚,躲过这这一劫。
波叔大声叫:“他就是侯嘉谊。我见过的!就是他!”
祁文广用肩头撞开人,就要跑,但是这处处都是宁子玉的人,他怎么跑得掉。
宁子玉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也从怀里抽出了枪,就要去追祁文广,但他方才迈出了步子,就栽倒在地。
我惊慌失措地扑了上去。
在那一刻我心中闪过很多个念头。祁文广在宁子玉的地盘都敢对着我们开枪,可见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以前的怯弱胆小,都是装出来的。为了报仇,他想尽了办法。
我怎么会想到,一个看着宁子玉就会被吓尿的人,竟然一直就揣着这样的心思。
我的手凉得彻骨。
祁文广没有逃出去,被人抓住后,我去见他。
他坐在地上:“宁子玉怎么没来,要死了?”
我瞪着他:“你给他打的什么?”
祁文广笑:“你说呢?”
我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我听得他这么说,我登时抓起了手边的匣子枪:“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我知道你是学医的,不敢多打,不过,应该能够让他上瘾了。”祁文广说,“谢孟夏,我爹打死你爹,你让宁子玉来报仇。现在他打死我爹,我来报仇又有什么错。你现在打死我也救不了他!”
我轻轻抠动了扳机,轰然一声巨响。
十、
宁子玉的三娘说:“横竖我们家有钱,供得起。”
这些没有文化的笨蛋。
我坐在宁子玉身边抹眼泪水,他爹就是死在这些鸦片上头。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也死在这上面。
“宁子玉,你相信我吗?”
宁子玉笑着看我:“我不信你,那还能信谁呀。”
我想了很久,祁文广当时逃了出来,跟我当时回北平的情况肯定是差不多的,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闲钱,我怀疑他的东西纯度不高,在翻看了他的包裹后证实了我的猜想。
手指那么粗的麻绳将宁子玉捆了个严实。
我坐在门口,用那个唱片机放莫扎特的曲子。
我摇着一把翠绿的翡翠扇子,听得房间里被他撞得砰砰直响,铜盆落在地上叮咚作响。我的手指越攥越紧。
宁子玉曾经给我捧回一个保温杯:“你尝尝,这叫ice cream。”
我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冰淇淋即使放在再好的保温杯里都会化成水。
我说:“宁子玉,我吃过的,我在美国就吃过了。”但是打开依然是成形的冰淇淋。
我靠在墙脚,抠墙皮。
现在想来,他一定觉得那东西太好吃了,不能一个人独享,所以带了回来。不知是花了多少心思,坐了多久的车才能够保全冰淇淋的模样。
所有的深情缀成一张网,将我的心罩在里面。我开始不停地不停地想念,我是多么不懂事,才能受着这样的宠爱,却不知珍惜。
我靠着冰冷的墙脚,也不知道屋子里的人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知道你一直都清楚。我是为了报仇才跟你在一起的。但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我想跟你一辈子。宁子玉,如果你能把这关过了,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你也知道你爹当年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你过不了,我就一枪崩了你,然后我再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