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卫煜最担心的不过是这个姑娘以另一种方式离开自己。
卫痕御前挡刀,让本就重视他的皇帝更觉欣慰,一个月后,他便稳坐东宫之位。卫煜在府中备好车马赶去东宫,求二哥放他离开。
却不料,秦若早已拿着酒等候多时。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再去想,乖巧地在房内的扶椅上坐下,看着秦若为他倒上了一杯又一杯的梨花白。
“这酒还是我第一次来这小院的那日为你带的,”卫煜微微笑着,“记得那时你凶极了,根本不同我说话。其实我在天机阁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那时你也是冷酷高傲的样子,抬手间就要了一个人的命,可是真奇怪,就那么一眼,我便从此再也忘不了你了。”
他眨眨眼,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便张开手:“待会儿我就要去求二哥让我把你带走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秦若轻轻地反手抱住他,直到耳边传来低低地呢喃:“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若若,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使劲地点头,鼻头满是酸涩,泪水很快便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在将卫煜安置上床榻的时候,错过了他眼角的泪水。
其实她终究还是要走的,不过是或早或迟的事。这一场少年的痴心错付,终究只是蹉跎罢了。
柒
秦若来到天机阁的时候,卫痕已经大好,他细白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雪貂毛,更加衬得他整个人尊贵得不可冒犯。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就像十年前将她从抄家灭门的惨祸中救出来一般:“秦若,你很好,我应该谢谢你。”
秦若闻言转过头:“卫痕,但愿我还能说出口。十年前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为你卖命。可如今我累了,我要走了。宫宴上的一剑,自此我们两清了。请你放了我吧。”
掩在阴暗处的男人微微一顿:“你知道,卫煜喜欢你。”
“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和他在一起。”秦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头,“我是罪臣之女,卫煜如今与你同气连枝,倘若事情败露,到时候只会牵扯到你。你不敢……”
她微微垂下眼,像是在看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许久,轻轻接道:“我也不敢……”
她抬起手,解下颈脖上的一枚小小的玉玺,放在地上:“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这件东西,现在我给你,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做完这些,秦若开始折回身,慢慢地往外走,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泛白。她握紧手中的碎玉剑,怀里揣着一截断掉的玉簪,找到自己的马,最后再看了一眼晨光微曦中王府的方向。
那个将她从崖底背出的、笨拙而真诚的少年,如今正躺在这个她遭受万千磨难的京都里,片刻之后,会有微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而早已离开京都的她,即将变成一场了无痕迹的梦。
遗憾过后,便被忘记。
她抬起头,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忽然张开手,策马而去。
尾声
邺城不似京都繁华,秦若怕卫煜不死心会出来找她。便一路策马,路过烧得一干二净的黎家庄时,天色已黑了下来。
她若有所思地按着身上的碎玉剑,忽然想起那日她体力不支时,卫煜便是出现在这里,一脸呆呆傻傻紧张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回身去看掩在夜色里无所踪迹的京都。看着看着耳边便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朵花真娇艳,送给你好不好?”
清凉月色下,男子一身墨衣坐在路边,嘴里叼着一根鲜艳的花朵。看见她发呆,便站起身来,走过去,将花插进了她的发髻里,声音轻柔目光如水:“若若,这朵花送给你,好不好?”
秦若愣怔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
她睁大眼睛,眼前忽然模糊,然后就有泪水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