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便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他似乎守了她许久,消瘦的背影有些颓废。
她想,苏琛不应该这样,他这样心狠的人,怎么会难过?
她不知昏睡了几日,醒来后,那抹背影依旧守在她床前。眼眶泛红,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楂儿,脸上尽是疲惫。
她低笑:“我竟然还没死?”
闻言,苏琛便转过头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神阴冷却又极为复杂:“不要再有下次了!”
他的反应让她捉摸不透,她喃喃道:“什么都没有了,我为何要活着?”
苏琛更加用力地攥着她,漆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宋绯歌,你不是一直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吗,现在却想死?我一直知道你是谁,却还是利用了你!是我杀了你的父亲,是我杀了你们凤凰山一百多个兄弟,是我放火烧了你的家。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现在的凤凰山寸草不生……”
宋绯歌紧紧地攥起手指,充满恨意的目光像利剑一般狠狠刺向苏琛。苏琛却笑了:“恨我吗,宋绯歌。恨我的话,就好好活着,活着为你的父亲报仇,活着,看着我死。”
宋绯歌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不是爱慕,却是仇恨。半晌之后,宋绯歌亦低低地笑了:“苏琛,我一直在想,你杀了凤凰山的所有土匪,却唯独留下了我。你大婚那日,不去陪你的新婚妻子,却让她有时间去找我麻烦。如今我想死,你却不让。苏琛,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可思议,几分怨恨,唯独没有恋慕。
苏琛的手微微颤抖,而后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以后的日子,苏琛时常来看她。大抵是怕陆蔓芝再来找她,他便将她安置在他的院子里。
陆蔓芝是陆大帅的女儿,她低嘲,这才是苏琛娶陆蔓芝的理由吧!
【九】
春去秋来,很快便过了一年。
宋绯歌自那次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即便是夏天,她也裹得厚厚的,见不得一丝凉气。她才刚十八岁,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伶俐,整个人阴沉沉的,带着将死之人的灰败。
苏琛每日都来陪她,即使他忙得厉害。他总会寻些话和她说,但宋绯歌却从未理会过他。他本就不爱说话,如此一来,两人之间总会沉默。
入冬的时候,苏公馆一片和乐——陆蔓芝有了身孕。
过了几日,奉天便纷纷扬扬地落了雪。这雪下得极大,只一夜的工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
天亮后,陆蔓芝在院子里跌倒,小产了。
苏琛找来的时候,宋绯歌正坐在窗前看着落雪。厚重的雪层遮掩着苏公馆的洋楼,庭院里的几株红梅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妖艳。
苏琛眼睛猩红,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意。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拦腰将她箍在胸前,那样狠的力气,像是要把她的腰生生折断:“你故意让人将蔓芝引到院子里,害她小产?即便你再恨我,孩子总是无辜的,你怎么这么狠心?”
“狠心?”宋绯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轻笑,“却不及苏少爷十分之一。”
看着她眸子里的冷意和仇恨,苏琛心中一痛,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喷薄而出,他怒极反笑:“既然你容不得蔓芝的孩子,那便由你为苏家传宗接代吧。”
说完,便甩手将宋绯歌扔在床榻上。
宋绯歌终于慌乱起来,她挥手挣扎,奈何苏琛再也没有往日的沉稳,像发了狂一样。
那样疼,她紧紧咬着唇,嘴里弥散的血腥味令她作呕。有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出,她想她应该是哭了。
苏琛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里竟满是温柔:“绯歌,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忘了以前的事好不好?”
忘了?宋绯歌笑,泪却流了下来。怎么能忘了,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闭上眼睛便是她父亲的惨死和将凤凰山染红的血腥,那样痛,连呼吸都是痛的,当真是生不如死。她哪是不放过他,她明明是不能放过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喜欢他,这一切或许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