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调开得极低,总是在十九摄氏度左右。
其实哪里用得着空调?
陆凛这个人周身自带氟利昂,有他在的地方,方圆一百米温度都自动降为零。
印秋觉得冷,翻出空调衫来披上,而后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直直看向陆凛。
她需要一个解释。
陆凛将胳膊上挽着的西装搭在办公椅上,神色自若地坐下,并不急于开口。
隔了许久,才闲话家常般地说起:“董事会觉得你在财务部有些屈才,希望你学着做决策。”
董事会?
自爸爸病逝后,偌大的董事会唯陆凛马首是瞻,还不是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调她出财务部,是为了让她远离集团核心。
印秋扬起头:“陆凛,我是董事会成员,人事变动我也有决定权。”
声音镇定得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懂得这般云淡风轻地驳斥他,而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也只剩下公司事务。
不该这样的。
从前她不会像这样直呼他的姓名,陆凛记得,小小的印秋留一头长发,总是跟在他后面叫他凛哥哥。
而如今她短发齐耳,已然成为利落的职场女性。
看来这两年在财务部的基层历练颇有成效。
陆凛眼里的光便柔了下去:“囡囡,我承认我有私心,财务部工作太繁重,婚后我希望你全心照顾家庭。”
说的比唱的更动听!印秋的心里明镜似的,他百般诱劝,不过是想让她放弃股权罢了。
听到陆凛与爸爸一样,叫她的小名囡囡,印秋刺猬般竖起来的那些刺又咻地收了回去。
说起结婚,印秋的心底隐约有些怨怼。
连求婚也不曾有,自接管恒盛以来,陆凛习惯了发号施令,结婚这件事都像是下达通知一般的命令,而不是商量。
印秋沉沉地垂着头,没有应答。
陆凛从右手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红色丝绒盒递过来:“我记得你喜欢粉色。”
那是一枚粉色方钻,两克拉左右,璀璨夺目。
印秋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实在太缺乏诚意了,大概是等飞机的间隙叫助理帮着选的款式,大方得有些俗气。
这无声的沉默令陆凛有些尴尬。
他已许久未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几乎就要恼羞成怒了。
但陆凛的风度一向极佳,况且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这几年,更尴尬的场面比比皆是,最后他开玩笑道:“是嫌钻石太小?下次我换个大一点的。”
印秋捧场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嫁给陆凛,是陆印两家打他们五岁开始就定好的亲事,早嫁晚嫁都是要嫁的。
可印秋忽然就想无限度地将这事拖下去。
印秋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陆凛有些捉摸不透。
从前印秋是一瓶全无杂质的纯净水,一眼就能望透,现在却似一包混合口味的巧克力豆,永远猜不出味道来。
这如同固定合作方忽然有了其他意向,危机感与失落感并存,陆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去抚印秋的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
“不要和乌桓走得太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