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林容说得急切,张珏为我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待我也不薄,不是他的提携,我怎能有今日?岂能让一个无私无畏的四川虎将英雄末路?万一他真有性命之虞,我岂不是犯了见死不救之罪?失去重庆,钓鱼城也失去了依靠,有人助我,担子就要减轻多了……
想到这里,他断然说:“我先到洞边看看张大人,再拟定救援办法吧。”说完就要走。
一个丫环匆匆来报:“元帅,不好了,夫人的心痛病犯了。”
王立如同听到圣旨,转身回卧室去了。
夫人?他已经休了翠翠,新近丧母,三年不能娶亲,哪来的夫人?林容颇为纳闷。
凤儿听到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心急如焚,拉着林容就要走。
林容说:“我们到哪里去?你先告诉我,王立的夫人是谁?”
山上人人意会却不能言传的事情凤儿岂能不知?她在林容的手心里画了个“玉”字。
王立一出去,王玉也起来了,她一边对镜梳妆,一边支起耳朵听,还没昕完,主意就打好了:决不能让张珏上山!
王立知道,凡是王玉喊痛的时候,就是她要耍小性子了,这时候你要是怠慢了她,一连多日就别想看她的好脸色。她已经妆扮好了,穿一件米黄色云鹤洒金女袄,着一条烟色双凤牡丹金罗褶裥裙,头戴一串金光闪闪的联珠别花步摇。见王立进来,她扭动着身子,一步三摇地迎上来,春风满面。
“你不是心口疼吗?”王立有些不快。
她拉着王立的手,从裙腰插下去。对着他要抽出来的手掐了一下,说:“笨帅!这里有个包你没摸出来吗?”
小拳头大的一个鼓块!他是过来之人,一阵狂喜,搂着她亲吻不止,说:“我的亲亲,你有喜了?怎不早说?”
“从未生育过,我也是才知道呢!”其实她怎能不知?当初她没想到白己会怀孕,先后几个男人,也没留一个种……后来,让钱嫂为她做酸的吃,那个重新巴结她的老女人给她道喜,她方得知,但不准下人声张。如今红颜将褪,王立又在守丧期间,为他怀上孩子,是喜是忧,尚还难说。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咱们大宋可是以孝治天下的,守丧期间无婚生子,只怕……”王玉故意说。
王立早就盼着有个儿子,此时哪顾得那么多,遂一拍胸脯道:“怕什么?大宋的皇帝还不知道在哪里,谁还管得了这事?”
“虽说山高皇帝远了,但还有你的顶头上司管着全川!”
“张珏?”王立仰脸长叹一声,“城破出逃,他正在山下等着我去搭救呢。”
王玉佯装才听到,说:“那赵安怎么可能叛变?再说,元军将钓鱼城围得水泄不通,就是她弟弟私放叛将的地方,她怎么上得来?”
“你敢怀疑林容?”王立怒目网瞪。
“啊——”她大叫一声,闭了眼睛,马上倒在男人怀里,全身瘫软,如没了骨头,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捧住肚子哼起来。
王立慌了,急忙将她抱至床上,掰开她的嘴,喂下几口参汤,方见她悠悠透出一口气来,跟着眼泪簌簌滚下。
“你到底怎么啦?”他问。
“你红眉绿眼的,吓得我三魂跑了两魂,一口气透不上来,那一团肉就在肚子里翻腾,疼得我……”
他伸手摸去,那一块隐隐约约的肉团微微凸出。他不敢轻举妄动了,说:“我怎敢给你气受?宁伤我自己,也不能伤了你,伤了孩子。我只是说张珏夫妻忠肝义胆,为抗蒙白了头发,现今又落到如此地步,你不该……”
她俏声细语地说:“元帅,奴家虽然也是来白敌营,可那是你亲白看着我出城的。毕再兴就是她弟弟林松放走的,又从飞檐洞出山的,现在她也是从那里上来的,这难道是偶然?重庆一向固若金汤,偏偏张大人把她接过去就失陷了,你想,这个不会弯弓不会射箭不会骑马不会打仗的女人,本事怎么就那么大?”
这番话说得王立思如潮涌,心中对林容的疑虑加深了。
他走出来告诉林容,他马上要与众位将军去拟就军事方案,搭救张大人是迟早的事,让凤儿带她回去休息。
林容还想到洞口看看,那里却被王立派人封锁住了,不让她进洞。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熬到天亮,飞檐洞进不去,皇宫进不去,王立也找不到……
日近中午,才有士兵来唤她上护国门。城楼下,蒙军抬来了张珏撞山壁白杀的尸体。林容见后,顿时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第十回
大旱来袭易子食
妖姬施魅将无骨
两岁大旱,四面楚歌。饥饿笼罩着钓鱼城,屯集了十多万军民的钓鱼城空前冷寂。
朱铁匠饿死了,临死前,他拉着翠翠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姓王的……他……他只顾享乐……长期没有屯粮备荒……才……才饿死这么多人……我死后,你……找他去,有饭吃……饿……饿不死……为了……我们的……女儿,你得……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