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正要说出更厉害的话来,孩子哭了,闻到一股强烈的臭味,手上有黏糊糊的大便。她赶紧扭过头,把孩子递得远远的,说:“哎呀,不好了,金豆拉屎了——”
王立冷笑道:“你有什么用?孩子要吃的你不能给他,孩子要拉屎你不会给他擦屁股!”
王玉让下人抱孩子玩去了,白己洗个没完没了,没有一点味道了,再来找翠翠,说:“贱人,我和王立已经生儿子了,你回来只有做奶妈的份!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也配当元帅夫人?我是可怜你,你怎么人心不足,竟然还和我争床笫之欢?”
“是老爷……”翠翠吞吞吐吐,说得没有底气,因为她看见王立已经出去了。
“王立?”王玉也发现王立不见了,更威风起来,“混蛋东西,岂能一走了之?你们去给我把他找回来!既然他无脸袒护了,就让我来收拾她吧!”
她发着淫威,扯起翠翠的头发,双脚乱踢,双手乱打。可是她早已发福,胖得力不从心,一会儿就累了,回头一看,王一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于是对他说:“将这个黄脸婆丢到水池中淹死算了。”
“小姐息怒,老爷出宫去了,等他回来再处理吧。”
见老奴也不听话,王玉气得发抖,喝问:“你也舍不得处置她?”
王一依旧声音低低地说:“小姐,要以大局为重啊。”
“什么大局?岂能让一个弃妇爬到我头上拉屎?”她说罢松了手。
翠翠拔腿就往外跑。
王玉顿足道:“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是呀,只要和大少爷联系上,小姐的好日子就来了,还是快想法打通王立这一关……”
王一没说完,金豆被人抱进来了,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哄都不行。
一个老妈子说:“小少爷要吃奶了。”
王玉撩起衣服,孩子吸不出奶水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连忙让人喊翠翠回来。
翠翠的一绺头发被拽了下来,头上淌血,心里也在淌血,但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就像白己的肉被割了似的疼,什么话也不说,抱过孩子就喂奶,委屈全丢到一边去了。
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有胆大包天的人竞跑到皇宫里来抢粮。王立得知消息后,先是愤怒,后来又白责起来。看到一张张菜色的面容,看到形销骨立的老人和妇女,看到赢弱得如风摆柳似的士兵,他想,这样的军民还有战斗力吗?一旦敌人再展开猛烈的攻势,钓鱼城就岌岌可危了……哪一个元帅当家的时候没有两三年存粮?哪一年的日子像今年这样难过?而今,每人分到十斤米算得了什么?不够半月吃的,吃了以后呢?现在大家都易子而食了,想到有朝一日,锅里煮的是自己的儿子,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王立走在大街上,两腿几乎迈不动步子,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瞻前顾后,寸步难行……
唉,钓鱼城的气数也许快尽了,真是老天的惩罚!他悲观地想。
上了城楼,城上士兵刚换班吃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团子在啃,青灰色的一块粑粑,看不清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给我尝尝!”王立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强忍着咽了下去,那苦涩的滋味让他问话也不利索,“这,这是什么做的?”
“是……是红苕叶和米粉做的。”这是个老兵,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元帅,一餐不吃不要紧,以后怎么办?”
“以后?”王立没有说下去,他走到垛口处往下看,围城的敌人并不多,但远处的帐篷不少。
正看着,一骑武将飞奔而来,到了城下勒住了马。
王立很觉意外,说:“你不是赵安吗?”
底下那人也说:“我说怎么连马也打了几个喷嚏,原来是王帅呀!你还好吗?”
见王立不答,赵安的话就刺耳了:“老弟,你饿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吗?我给你送来了一篮礼物,你如果敢收的话,就放绳子吊上去!”
“笑话,你敢送礼,我为何不敢收?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好!你等等!”赵安说罢,飞马离去,一会儿带了个有盖的篮子过来。
王立命人吊上来,打开一看,是一只卤鸡,油黄澄亮、香味扑鼻,他只觉得喉咙里像有蚂蚁在爬,奇痒难忍,可是不敢吃,怕有毒。于是他将卤鸡取出,给城楼上的士兵们说:“你们守城辛苦,分着吃了吧。”
几个人既饿又馋,再加上是元帅的命令,接过来谢了,撕开就吃,连骨头也咬碎了吞下去。
王立知道,赵安送鸡不过是个幌子,他揭开篮子底下的油纸,发现果然有一封信。他抽出来打开,只见上面除了些陈词滥调,也没有多少新鲜东西,只想不到他对城中饥饿的情况也了如指掌,说再有半年,即使风调雨顺,也无法维持下去,到时候钓鱼城一定会不攻白破的……这些话句句说到他心坎上,城中人实在太多,如能够突围一部分,城中减少些负担也是好的,否则,哪里能白给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