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支书和民兵营长商量,要派人下水抓捕。话没落音,狗旺自告奋勇,操起一根扁担说:“我去!”“卟嗵”一声,跳进塘里,快速向塘中央游去。看看近了,狗旺一手划水,一手高高举起扁担喝道:“哪里来的,再不说话扁担就打下来了!”
“莫!莫!莫打!”那人终于说话了,“蠢子!是我!”
这声音太熟悉了!狗旺奏到贼人面前细看,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惊讶地说:“守田叔,怎么是您?”
“是我。”
“这么深更半夜,您跑到禾场上干什么?”
“我刚才从外地回来,时间晚了,又渴又饿,就去菜地里摘了你家两只西红柿吃。”
“吃两只西红柿算个屁事!你跑什么?”
“唉!脸皮子薄啊!经过禾场,我正要找地方坐下竭口气,没想到有人守夜,怕你把我当成偷谷贼,就,就——不想这事反倒闹大了!”
故事说到这里,小百货批发商顺保凑过来,歉疚地说:“这事怪我和狗旺,不是我俩狠命追您,您也不会被抓上台子斗一场。”
赵守田说:“那年月爱斗人,事情又是我自己糟蹋出来的,不怪你们。不过,偷了两个西红柿就会搞出那么大的响动,那时候村里的人气多旺啊!”
狗旺没想到老倌子为这事心里一直存着疙瘩,知道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己不好那样吊儿朗当对待他,就伸出一只手来:“守田叔,我接受您这两个西红柿,以后您不欠我的帐,用不着惦记了。”
没想到赵守田说:“再等等!今天扯这么多,是想求你们给我办一件事哩!”
“什么事?”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昨天晚上村里来了两个贼,弄得鸡埘里乱叫。我爬起来边喊边追,但村子里没有年轻的在家,缺少帮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贼坐摩托车跑了。回头看看鸡埘里,老鸡老鸭丢了十多只。”
狗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很不痛快,大声说:“抓住打死那两个狗日的!”
赵守田就是要他这名话,马上接口:“对!对!想请你们留一宿,像那次抓我一样抓住这两个贼——鸡鸭没偷完,我估计他们今晚还会来。”
一听这话,狗旺苦着脸说:“守田叔,今晚我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耽误不得,您看,我就算了吧?”顺保紧着说:“我那店子没人守夜,我也要回街上去的。”这两人开了头,其他人都跟着说有事,没一个愿意留下来,有的人已经开始走向自己的摩托或者小车,更有那几个家底薄弱没有私车的声称要赶班车已经上路了。
看到老倌子一脸失望的神色,狗旺从怀里掏出钱夹子,一边往外抽钞票一边说:“守田叔,这样吧,您看那些鸡鸭还值多少钱,我先替小偷赔给您算啦!”
赵守田扬着手里的两只西红柿说:“你看我会要你的钱?晓得你们事情忙,留下你们有点过份。其实我是觉得,你们青年人有能耐进城,一方面是好事,另一方面呢,村子里只剩下十来个老头子,贼想来就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方便,太让人觉得我们赵村的人气不旺了!”
狗旺沉默了一会儿,年轻时那股子豪气又回来了,高声对大伙儿说:“既然这样,我提议今天大家都留下来,抓住那两个贼再走!”
赵守田说:“这话我爱听,这才像我们赵村的爷们!不过,假若今晚贼不来,过两天又来了呢?”大家一听,觉得确实是个麻烦事,没人说话了。
赵守田再次举起手中的西红柿:“大家看这西红柿漂不漂亮?这是我搞大棚试验种出来的,口感好,产量也高,种得多的话一定有钱赚。我年纪大了,精力不行,想找个年轻的合伙干,但是找不到人,这事只好烂在肚子里。现在,村里的田地一年比一年荒得多,再过几年,我们这班老倌子死了,小孩子长大也出去了,这村子怕真的没人守,田地也没人种了!”
赵守田的一番话,带着几分醉意,却敲中了要害,让人悚然一惊,背脊发凉。大伙怔怔地看着老倌子手里的两只西红柿,觉得那果子沉旬旬的,就像此时的心情一样。老少爷们这才意识到,现在村子里面临的问题,远远不是防贼捉贼那么简单。田地荒芜,人去屋空的颓废景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里是祖业,走得再远,根是在这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