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是无名河,因为太小,从没人有兴趣去查探它最初的源头在哪儿。
上百年来,大伙只知道它从北而来,一路穿山越岭地来了,又向着西南方向淌去。可能是长途跋涉累了,顺便绕进沿途的一个个村庄,想靠着村庄的沟壑稍作休息,却不料就此滋养了村庄里的人畜。有人说清末战乱的时候,死人的尸身一度漂满了河面,连河道也拥堵了,一时河水泛滥,沿着河道上涌,淹没了沿途的庄稼,具体是哪一年的事情呢?显然很遥远了,讲述这一惨景的马家大爷也早就辞世。
多少年来,河水倒是没有断流过,干旱的年景里,两岸土地干裂,青苗枯萎,河也就变得很瘦很瘦,只剩河心里一股浊流,细细的,浑浑的,疲倦地淌着。
每年的夏秋之际,上游的山里容易起暴雨,轰隆隆的雷声伴着闪电,眨眼间雨点子哗啦啦砸下来,顷刻之后,轰隆隆的吼叫从上游传来,那是山洪冲下来了,这时候小河就变了模样,河流臃肿,性情粗暴,河面上漂满了各种各样的浮物、浪渣,还有小动物的死尸,偶尔也有过牛羊,是被暴雨卷进河里淹死的。然而,毕竟是干旱的西北边陲之地,起大暴雨的年份有限,在腰巴庄人的记忆里,小河从没淹死过人。
很多时候它甚至是平静温顺的,阳光照着,河面静静的,水流像一匹锦缎,展开了铺在河道里,款款地轻柔地铺展、延伸,一路徐徐地流向远方。起风了,水面被揉皱,泛起亮闪闪的波纹,在轻轻地跳跃着,跳跃着,欢快地去了远方。
秦老师来的时候,香女在河边上洗衣裳。
香女的家就在不远处的山嘴嘴下,装双扇大门的那家,门楼上的砖雕可漂亮了,是父亲专门请了附近有名的砖雕师傅做的。
香女这天,因为换洗衣裳,就穿得宽松简单,上身是一件旧衬衣,腿上的深蓝色运动裤是弟弟换下的校服,他嫌弃说膝盖上有个破洞,再说学校又订了新的,旧的就不愿意穿了,香女看着宽松就穿上了。衬衣有些窄,她一弯下身,后腰里的肉就露出来,被阳光晒着,后腰那一坨就暖烘烘的。当她弯下腰用盆子舀水,后腰那里凉飕飕的,担心被人看到,抬头看看,四周没人,人都在村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