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黑,罗汉树下站着一个黑色幽灵,这个幽灵至少引起三个人高度警觉。
一个是来来来心腹护兵金魁。他当初并没有死,只是给灵泉寺的和尚们做个样子、留个证明,表明他已经开枪身亡。来来来没有瞧错金魁,这人确实是个身手和心计高超的人物。那时候,金魁就断定,痛恨土匪惊扰佛事的和尚们,不会给来来来超度和收尸。李子呢,当然是取那罗汉树下的银元要紧,抱那钱坛子鼠窜才是。他便装死躺着,急切地等待李子取钱那一幕诞生。如果李子顺利取得银子,他也就算尽忠了大王,再远走他乡不迟。
第二个人是李子。她躲在稍远一点儿的一处岗坡上。
本来她想和李亮功一道取银元,李亮功很高兴。就要动身了,李亮功开门瞧着黑洞洞的天,忽然犹豫起来说:“李子,这破天,没法儿瞧见路。干这等大事,带一个女人,就怕不方便,万一出点儿意外,让和尚或哪个夜游神晓得了,就坏了。钱太多了,谁撞见谁都会见财起意、心黑手狠。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一个人去干,尽量缩小目标,避免惊动旁人,替你麻利取回。”
估计李亮功差不多走了里把路了,李子轻轻地扎进黑夜,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奔灵泉寺。这笔钱太重要了!她有一个想法,用这笔钱开办公司成功后,要分文不欠归还给别人的。她耍弄清来来来抢了哪些豪门哪些小户,并一一清偿,她不想来来来死后遭万人唾骂。
尽管李子一再加快了步伐,李亮功还是把她甩得很远很远。待她瞧见灵泉寺的模糊轮廓,选了一个不错的察看位置,却见云块断裂而出的三两疏星下,李亮功迟迟不肯动手。他一直在那罗汉树边静听着什么或呆望着什么。她不理解李亮功这是在干什么?疑惑和恐惧不可名状地袭来
第三个人就是李亮功。原来,这李亮功面对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早就想好了行事安排。他当天傍晚,躲在山林里扎了一个酷似真人的草人,现在,他就将这个草人立在灵泉寺罗汉树上。他让它暴露目标,让自己当保镖。他大事“大静”,藏在树上不乱不慌。隔不了一会儿,他便向附近抛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他要确定周围没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再到罗汉树下取出银元。
此时,李亮功从树上第三次扔石子了。
这块石子,正好惊到了悄悄巡视而来的金魁。
金魁拿出来来来头号保镖的解数和本领,宛如一条竹青蛇,无声地游向那个家伙。
只剩下几步远了,他掏出了匕首。他要把他捅死后,再悄无声息地埋进洞里。
金魁一个饿虎扑食,一刀扎向对方心脏。刚刚吃惊这个狗东西为何如此容易戳穿,大祸真正从天而降,李亮功垂直一锹铡向金魁脑袋,这个土匪像一只被宰的雄鸡,顽强地抻了抻颈子,又蹬了蹬腿,然后僵直地一动不动了。
李亮功毕竟从未干过这号营生,一身冷汗,通体冰凉,手脚筛糠。好大一会儿,靠着罗汉树支撑身体,动弹不得。直到确信对方已死,他才壮着胆子踢了踢“雄鸡”,然后赶紧行动。
李亮功一阵猛挖,就听“叮当”一声响。他弯下腰摸了摸,老天爷,正是那一坛子心肝宝贝儿。
在暗处察看的李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打心眼里佩服李亮功临危不乱、冷静果敢的行事作风。
可惜,她脚刚迈到李亮功门口,就传来一阵低语,接着是李亮功呵斥崔表娘的声音说:“要是走露一点儿风声,我砍死你!这坛银元,是我李亮功死里逃生获得的。李子或别的什么鸟人谁想弄走一块,谁就得赔上一条命!”
崔表娘哪还有心情听这些,见钱眼都直了,说:“这么多大洋,怕是一天都数不过来。噢,晓得晓得,我这嘴巴就像这银元坛子口,扎得死死的就是了。”忽然,这女人提醒李亮功,“明儿李子找你查问,如何搪塞?”
李亮功说:“不是明儿,就在今晚。我先躲着,李子若是等候消息没睡,一会儿就要过来问的,你就回话说我还没回来。”
“那哪能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别说了。‘先得财,后躲灾,善其身,好运来’,自古有此道理,就这么办。”
门外的李子听罢,怒火直蹿脑门,她一脚踹开了门。
粗悍横蛮的崔表娘,往日颇有点母老虎气概,此刻摇身一变,忽地成了草鸡,诺诺道:“是是是李子?坐坐坐坐”不过,这婆娘毕竟有准备,她很快就镇定地说,“你看你,这么个脾气,弄得我也傻了眼。听说你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今晚是不是又做了恶梦?别急别怕,慢慢跟嫂子说”
李子道:“少东扯葫芦西扯瓢,把李亮功叫出来!”
崔表娘道:“你哥出去有事,没回来。妹子,有话跟我说,还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