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师爷点头:“这个容易,只要你不拿出去卖就行。”
老刘头又说:“我还有个小徒弟三娃,这孩子无依无靠,我得把他带在身边。”
黄师爷想了想,也同意了。
3.你是我亲爹
一到谭府,老刘头和三娃就被软禁起来。俩人的伙食虽然不错,但却失去了行动自由。
成天闷在屋子里,老刘头只好靠做包子来打发时间。那些蒸好的包子就让谭府的仆人们分着吃。三娃毕竟是个孩子,他实在憋得难受。有时乘人不备,他便偷偷溜到花园里去玩。
这天傍晚,三娃慌慌张张地从外面溜回来。他趴在老刘头耳边悄声说:“老爹,我在谭府后院看见了另一个你。”
老刘头一怔,忙问事情的究竟。三娃告诉他:刚才自己翻窗去花园玩,经过后院的一所大屋时,无意中发现里面躺着个长得和老刘头一模一样的老者。那老者面色苍白,床边还放着好几只药碗。
听罢三娃的讲述,老刘头的双眉渐渐皱了起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老刘头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许多匆忙的脚步声。他从床上爬起来,隔着门缝往外瞧。借着朦胧的月光,老刘头看见一伙人抬着一口棺材朝外走。谭德恒默默地跟在后面。 三天后,黄师爷来找老刘头。他让老刘头搬到后院的一所大屋子去住,并说从今天起老刘头就是谭知县的亲爹了。
老刘头搬进了那所大屋子。三娃悄悄告诉他,这屋子正是那个长得和老刘头一模一样的老者住过的。
此时谭德恒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声色俱厉地警告老刘头,一切都要按黄师爷的吩咐行事,不许乱动乱说。接着,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她给老刘头换上考究的服饰,并把一根龙头拐杖递给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黄师爷每天来见老刘头,教他如何扮演县太爷的亲爹。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天黄师爷对老刘头说:“明日谭知县的一位朋友要来拜访你,到时你需如此这般行事……”
第二天,老刘头穿戴整齐,拄着拐杖来到了客厅。不一会儿,谭德恒引着一个穿官服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见着老刘头就上前请安,向他探问健康状况。
老刘头干咳了几声,哑着嗓子说:“多谢贤侄挂怀,老朽前一阵偶感风寒,在床上病了几天,如今已好了七八成。”
那人说了几句恭贺的话,略坐一坐便走了。
接下来,老刘头按照黄师爷的安排,每天清晨都拄着拐杖在府门前散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仆人们还护送老刘头去庙里进香。这样折腾了半年,就到了谭老太爷六十六岁的寿辰。
官宦人家做寿,一是为了排场,二是为了敛财。谭德恒人称贪得很,这个搂钱的好机会他岂能放过。谭知县让黄师爷写了两百多份请柬,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富商人手一份。
不到半个月,谭府的库房里又堆起了一座金灿灿的小山。
寿诞的前一天,老刘头向谭德恒提议:自己要做六十六个肉包子施舍给穷人,以此表示庆贺。
谭德恒认为做些包子花不了多少钱,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当晚老刘头一个人和面、擀皮,连夜做了六十六个特大号的肉包子。
早上起来,他亲手将包子上屉蒸熟,让三娃端到府外施舍给穷人。
三娃端着蒸笼,刚走到府门就被门丁拦住了。三娃对门丁说:“我奉县太爷的命令,拿包子施舍给穷人。”
那门丁点点头,说道:“这个我已晓得,只是出门前要对你搜一搜。”
说着他走上前,把三娃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确信这孩子没有夹带东西后,这才让他出门。
傍晚时分,谭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余姚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赶着来为谭老太爷贺寿。牛大发也在其中,他给县太爷的爹敬献了一对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谭德恒俨然是个孝子。他亲自搀扶老刘头,向来宾们一一致谢。这场寿宴直闹到深夜才散。 第二天上午,谭德恒正和黄师爷在书房清点寿礼的账目。忽然,管库房的仆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库房失窃啦!”
谭德恒惊得把账本掉到了地上,气急败坏地问:“丢了多少东西?!”
仆人说:“那匣最贵重的珠宝不见了,另外还少了许多金元宝。”
谭德恒一听,立刻瘫倒在地。
这时,门丁也赶着来报告。他说:“三娃昨天早上出府后,至今未归。”
黄师爷听了忙问:“三娃出门时,你可曾对他搜身?”
门丁连连点头:“搜过啦,他身上啥都没有。”
黄师爷又问:“当时三娃身边是否带着东西?”
门丁说:“除了三屉肉包子,别无它物。”
黄师爷略一沉吟,心里已猜着了八九分。他喝退门丁和仆人,凑到谭德恒耳边嘀咕了几句。
谭德恒只听得牙关紧咬。他当即气势汹汹地去找老刘头,黄师爷紧随其后。
老刘头正躺在床上抽烟袋,那神情怡然自得。
谭德恒恶狠狠地问:“老东西,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黄金和珠宝?!”
老刘头把烟袋在床沿上磕了磕,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说:“小兔崽子,有你这样跟爹说话的吗?”
谭德恒听了差点没把肺气炸。此时,一旁的黄师爷开了腔:“老刘头,你把珠宝和黄金包在包子里,然后让三娃偷偷带出府去,对不对?”
老刘头撇撇嘴:“是又怎样?那些都是从百姓头上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如今我再把它们还给穷苦人,这叫物归原主。”
谭德恒气得暴跳如雷,他冲老刘头吼道:“老东西,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老刘头冷冷一笑说:“我看,谭知县才像活腻味了。”
黄师爷毕竟老谋深算,他听出老刘头话里有话。于是眼珠一转问:“老刘头,你这话是啥意思啊?”
老刘头抽了一口烟,不慌不忙地说:“此刻三娃已到了省城,如果三天后他还见不着我,那三娃就会去巡抚衙门击鼓告状。”
“告状?告什么?!”谭德恒和黄师爷异口同声地问。
老刘头说:“谭知县隐匿父丧,逃避丁忧,这样的大罪该不该告?”
听了这话,谭德恒差点没尿裤子。他扑通一声跪到老刘头跟前,颤着声哀求道:“爹,你是我亲爹!我这就放你出去……”
这一切究竟是咋回事呢? 原来,谭德恒的这个七品知县是花大把银子捐来的,所以他一上任就拼命地搜刮百姓。但倒霉的是,上任不满一年谭知县的爹就身染重病。眼瞅着老爷子要完蛋,谭德恒可吓坏了。因为照朝廷的体制,官员的父母一旦亡故,该官员必需卸任回家守孝,三年后才可重新启用。余姚知县是个难得的肥缺,好多候补县令都恶狼似地盯着这个职位。谭德恒哪舍得把到嘴的肥肉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