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透过昏暗的光线,我心如刀割,痛苦难于名状。我躺在枯草堆里,竟不住思念白氏姐妹来,可怜的白氏姐妹,跟我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我仅仅陪伴她俩过了数日快乐的时光,她们过得好吗?她们也在思念我吗?
夜,死一般的寂静。牢房里,偶尔响起一串蟋蟀的鸣叫声,间或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声。
我在狱中痛定思痛。这一次,我只怕要冤死在牢中,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想到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如此下场,我虎目蕴泪,悲愤难忍。
在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我在牢中辗转难眠,借着一道微弱的光亮,我瞧见一只白色的小动物一闪,倏地钻进了铁牢。我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一位白衣女子站在我的跟前。我的眼睛随之一亮,原来站在我面前的白衣女子,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白荷!
“白荷!”
“夫君!”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我生怕我们一旦分开,旋即又会被拆开,从此天涯海角,永世难见。
“白荷,你是如何进入这天牢重地的?”我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
白荷用手试了试眼中的泪水,惨然一笑,回答说:“时至今日,我再也不用瞒相公了。其实,我是一只白狐。我家是狐类,修道成仙,一直住在白水寨。我见夫君古道心肠,有情有义,有心结交于你。我们成亲之后,分居两地,我与妹妹思念夫君,我们每天望穿秋水,盼夫君前来迎接我们,可我们左等右等,度日如年,就是不见相公的影子。妹妹常常仰起头,担心地问我:姐姐,难道是我们的夫君变心了吗?早把咱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安慰妹妹说,夫君一定是公务缠身,一时难以脱身。总有一天,夫君会来迎接我们的,夫君不是寡情薄义的人!只怪那天清早,我跟妺妹出了白水寨,玩够了,傍晚方归。我们匆匆回到寨子,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白水寨已变为一片废墟,几处地方还冒着烟火。我与妹妹大惊失色,不顾烟尘,突入热烘烘的废墟中,寻找我的族人。只见到处是烧焦的狐尸,无法辩认他们的身份。我与妹妹流着眼泪,到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我们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爹爹。爹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一位姓刘的头领率领一队官兵,打着白州的旗号,带着几位老道士摸上门来。姓刘的狗贼令士兵用强弓搭上火球,射进寨内,焚烧寨子。爹爹领族人拼死反击,无奈那位老道士厉害,他们用符咒压制狐类,用狗血喷洒过来。我爹爹等抵敌不住,一家满门被熊熊的大火烧死了。”
白荷说完,嘤嘤哭泣。
我听完白荷的述说,如雷轰顶,浑身颤栗,摇摇欲坠。
“是我害死了你的族人,我不该得意忘形,酒后吐露白水寨的所在地,暴露你们的行踪。那位领头的官兵叫刘黑,只怪我轻信了他,把他当作心腹看待……我罪该万死!”我自感罪孽深重,懊悔、自责、悲愤一起涌上我的心头,我甚至有了求死的欲望。
“夫君,不关你的事,主要是豺狼当道,坏人太多,才致有今日之祸。冤有头,债有主。我和妹妹发誓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我跟妺妹一路寻到白州,刘黑那狗头,正在大摆宴席庆功,我怒不可遏,刮起了一阵阴风,趁乱捉住了他,逼他说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人。他说,主谋是朝廷的狗官张贵,他见你不肯送礼,勃然大怒,使出鬼主意,颠倒黑白,收集了夫君的大量‘罪证’,向朝廷告状。张贵心肠恶毒,当他知道你在白水寨藏有家室时,令刘黑派出探子探得清楚,白水寨住的是狐类。于是,他们请了几个老道士,派出一支精兵,火烧了白火寨,烧死了我的族人。我和妹妹听完刘黑的供述,怒火中烧,一刀砍下了他的狗头,为我的族人报仇雪恨。随后,我们一路向北,寻到了京城,打探到那位陷害夫君的狗官张贵府上,在一个深夜里,我和妹妹翻墙进了他的府第,在他的房间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们几番才找到这天牢的位置,我趁黑混了进来。我与妹妹合计好了,救你出去之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找一处宁静之所,安度余生。”
当我知道白荷是白狐时,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也许,经历了这场官场大变,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念。遥想当年,我临窗苦读,终于金榜题名,被封为朝廷命官,走马上任,正想施展生平所学,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方不负生平之愿。可正当白州蒸蒸日上之时,因为我的刚正不阿,得罪权贵,在眨眼之间,惨遭陷害,成为一名阶下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令我痛彻心肺。我固执地认为,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类,只要心中有一颗善心,那是他就是善类。世上许多伪君子和恶人,他们披着人类的外衣,人面兽心,比毒蛇猛兽还要恶毒,他们为了获取自身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赶尽杀绝,令人胆颤心寒。白家上下虽是狐类,可他们个个心地善良,心怀正义,与人为善,充满温情,令人感动。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白氏姐妹把我救出天牢。我们一路南下,在岭南某个小镇筑房,定居下来。那个小镇风光旖旎,酷似当年的白水寨,三面环山,镇前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欢快地流淌着。那个小镇民风纯朴,家家耕读持家。我在小镇里开馆授徒,做了一位教书先生。我满腹经纶,学识渊博,精通诗书画,更兼我谦谦君子,待人以诚,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我的学馆里挤满了一个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他们摇头晃脑地读着诗书,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格外可爱。在炎热的夏季里,我撑一只竹筏,在河中撒网捕鱼,或纵身跳进白花花的河里,凫在水上,仰望蓝天,或挥臂击浪,畅游一番。
白氏姐妹临街开了一间药铺,一边卖药,一边替乡亲们把脉看病。白氏姐妹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她们的名声传遍了方圆小镇百十公里。每天,找她们看病的病人多得不可胜数,她俩忙得不亦乐乎。一年半载之后,白氏姐妹各自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我们一家,和睦相处,在小镇上过着甜蜜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