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是你自己爬来的吗?”女人收拾着屋里的杂物,每走一步都能踢到地上的某个物品,劈里啪啦一阵响,很是刺耳。女人显然有些厌烦。她究竟是厌烦单青海的到来,还是觉得他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单青海不知道。但他其实已经能把事情猜出了个大概,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也是对的。那天晚上单青海晕倒后,一帮治安员(并非警察)见势不妙,纷纷散去了,最后只剩下女人在收拾被撞翻的臭豆腐车。她刚开始以为单青海是装的,便没去理睬,倒是小女孩比较好奇,蹲在单青海的身边,不时跟妈妈说:“妈,他说他怕。”女人喊女儿走开别理他。小女孩不走,又喊:“妈,他一直说他怕。”女人也走近一听,发现单青海是在喃喃自语,仿佛梦中呓语,他说:“怕,我怕,我怕光。”
“你为什么怕光?”女人突然问,停下手头的活。
“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十岁时的毛病,后来好了,很久都不会了。”单青海下床,他想看看外面的阳光,“现在是白天吗?”
“是的,不过我这房子大白天是见不着太阳的,得把头伸到窗外去。”
单青海来到窗边,他心情紧张,像是在看医院的检查报告,旧病是否复发,验证一下便知道。单青海闭着眼睛把头伸出了窗户,慢慢睁开眼时,他知道惨了,他十岁那年的毛病又犯了。他赶紧把头收回,因为日头的强光一进入他的眼睛,便像触电一般,能把他的头脑麻掉,接着浑身发抖,喘不过气,再继续下去,就会晕倒——和十年前的症状一模一样。单青海面色苍白,差点摔倒。
女人见状,忙说:“我是好心才收留你的,怕你死了,你家在哪,赶紧叫人来接你回去吧,要不,万一有个好歹,我可负不起责任。”
单青海沉默一会,才说:“我没家,刚来这里没几天。”
女人说:“那怎么办?你不可能一直住在我家里吧。”
单青海说:“问题是,现在我哪也去不了,我怕光。”
单青海白天只能躲在女人的房间里,晚上才跟着女人出去卖臭豆腐。单青海不能白吃白住,他总得帮点忙。
单清海有时看着女人和小女孩,总感觉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也不确定,因为他对人对物总有这样的感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童年的幻影,或者梦境,都有可能。直到有一天,单青海从包里翻出一张旧报纸,那是他第一次到圳下城那天买的,他又翻开报纸,一直翻到最后几页,赫然便见到了女人和小女孩的照片,女人跌坐在地上作哭嚎状,小女孩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样子。照片就印在报纸右下角,与照片对应的是一则新闻:马街发生一起打工仔斗殴事件,致一名卖臭豆腐的长沙籍男子死亡。
单青海连蒙带猜,大致读懂了图文的意思,他恍然大悟,这不正是主管和杨金辉所说的死人事件么。没想到,如今,他竟和她们母女同居一室。
女人叫刘慧英,单青海叫她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