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丁二狗从玉米地里回来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已是黄昏了。他其实是被一泡突如其来的恶屎憋醒的,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厕所跑。母亲王桂花正在灶上做饭,看见丁二狗慌慌张张往外跑就喊,你干啥去呢,吃饭啦。丁二狗应了一声,我拉屎去。不攒财的东西,没吃呢就拉。王桂花一边烧火一边嘀咕。
丁二狗一头扎进厕所,他愣了一下,发现茅坑上已经蹲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是铁蛋。丁二狗十分恼火,日你妈连拉屎你都跑到我家茅房,过几天是不是还想拉到我家饭锅里呢。铁蛋面红耳赤站起来提裤子,不是的,我想给你还粪便呢,铁蛋怯生生地说。丁二狗嘟囔着,你娃一个人能拉十四车粪?把你累死也拉不够。铁蛋不说话了,扭捏着站在原地不动。丁二狗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已经原谅了铁蛋,拉吧拉吧,丁二狗宽宏大量地说,继续拉,来,咱俩一齐努力。丁二狗退下裤子蹲在另一个坑上,命令铁蛋再次蹲下。
丁二狗神清气爽地从茅房走回家,母亲王桂花已经做好饭一个人开始吃了。丁二狗坐下来抓起一个馒头刚要吃,王桂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当是吃猪食呢,去,把爪子洗干净了。丁二狗极不情愿地起身去洗手,一边洗一边嘀咕,光欺负我一个顶俩,人把咱地占了你咋没办法哩。王桂花听见了,伤心地哽咽起来,你先人不在么,我一个婆娘能把人家咋样嘛。丁二狗一听见母亲哭泣就不敢再嘀咕,洗完手坐下来静悄悄地吃饭。
沉默了半天,王桂花对丁二狗说,吃完饭去给羊割点草。丁二狗又忍不住抗议,不去,我要逛去呢。割完草再去逛,王桂花柔声说。
丁二狗极不情愿地背起篓去给羊割草。走到村口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西边天际的晚霞如血般燃烧着。
他是朝着那一片绿油油的水浇玉米地方向去的,玉米地里杂草丛生而且肥美,他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完成任务,晚上还有个会议等待他去主持。
丁二狗钻进玉米地立刻蹲下来低头割草,他割得飞快,以便早点割满一篓解放自己。割着割着丁二狗隐约听见一种细碎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奇怪,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呻吟,又像是欢快地叫唤。丁二狗决定去看个究竟,他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悄悄走去。
眼前的一幕使丁二狗目瞪口呆,口干舌燥不知不觉中**就硬了起来,——队长拴牢正光着屁股和红茹她妈狗一样连在一起,拴牢的屁股一起一伏做着起伏运动,红茹她妈一丝不挂白花花直晃眼,那种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震惊过后丁二狗感到了愤怒,他隐约感觉到这一对狗男女用自己家的地做了一笔肮脏的交易。丁二狗大大地愤怒了,他当即决定给他们一点威慑,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快活下去了。
正在野合的男女对丁二狗的到来浑然不觉,依然忘情地投入着。
拴牢正处于快乐地顶峰状态,他感到高潮马上就要到来了,准备尽情享受那一刻欲仙欲死的快感。这时他突然感到一块硬物锐利地击中了腰眼,随后他又看到一块呼啸而来的石头打在了身下的女人头上。王桂珍凄厉地尖叫一声,几乎荤了过去。拴牢感到自己顷刻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期待已久的那一刻快感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呼的狂怒起来,一股无法遏止的邪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丁二狗提着篓在玉米地外向里面张望着,他对自己那俩块石头是否击中敌人要害全无把握。他完全不曾料到自己的手法是如此高明,好象经过了严密的推算一般精准。玉米地里自从发出两声沉闷的叫声之后就再也没了任何动静,丁二狗很向进去看个究竟。
拴牢光着屁股怒气冲天几个大步从地里蹿了出来,他发誓一定要让肇事者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他四处张望一番,立刻发现了神色紧张的丁二狗。拴牢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丁二狗提着篓迅速逃窜,拴牢穿着汗衫光着腚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太阳已经西沉了,田野中暮色苍苍。拴牢的大屁股在一片暮色中白光闪闪,有如一道闪电。
丁二狗飞快地逃进村庄。村子里地男女老少都吃过晚饭正一堆堆坐在一起闲聊,狼狈不堪的丁二狗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好奇,有人大声问丁二狗,你跑得这么快是不是屁股后面有狼撵呢?丁二狗看到这么多乡亲心中稍稍感到了安全,一边跑一边喊:拴牢和王桂珍在玉米地里日逼哩……
拴牢追到村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裤子,这个样子进了村子会被看热闹的人耻笑,往后自己岂不是颜面扫地?还怎么降住这群刁民?意识到这一点拴牢又飞快地奔回玉米地。
丁二狗已经停止了逃亡,在他身旁早已围满了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听他声情并茂地描述玉米地里的野合。这些农民过惯了单调平庸的生活,突然发生的奸情使他们兴奋异常,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丁二狗正讲得眉飞色舞兴起的时候扭头发现拴牢衣冠整齐像一辆发足马力的拖拉机般杀了过来。丁二狗大惊失色,再次亡命而逃,如同惊弓之鸟箭一般射了出去。
拴牢加足马力轰轰隆隆撵向丁二狗,此刻他胸中的怒火足可以烧毁整个猩猩湾,不抓住丁二狗他誓不罢休。拴牢心想:日他妈我是队长,不信还治不了你个小畜生,捏死你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拴牢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看热闹的村人,他们要亲眼目睹队长是如何抓住丁二狗并加以惩处。这样的追杀使他们兴奋不已,这无疑为他们平庸寡淡的日子添加了一抹亮色,这样无聊的生活让他们早已厌倦,如此有趣的事情他们岂能轻易放过?
丁二狗慌不择路一路逃窜,不敢做片刻停留。他感到了极大的恐惧,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丁二狗累流满面,迎着凉凉的晚风无助地亡命而逃,越跑他越是绝望,他感到自己灯枯油尽快不行了,一只鞋不知何时跑掉了也不敢去捡,拴牢离他越来越近了,他害怕稍一停顿就会被活捉。
拴牢紧追不舍,胸中的怒火燃烧着,他没有想到自己在一次极费体力的性事之后仍然有着如此惊人的体力。丁二狗也没有想到破坏了一个男人的性事会使他如此疯狂,他忍不住哭喊,妈呀,救命啊!眼看着拴牢就要活捉丁二狗了,五米,三米……村人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丁二狗从一处高梁上越了下去,重心失去摔倒在地,他顾不得膝盖上剧烈的疼痛爬起来再次逃窜。拴牢却一脚踩空直挺挺掉了下去。
拴牢趴在地上静止不动了,四肢高高跷起,像是在表演一种优雅的舞蹈。他身后的人群也停了下来,纷纷借机喘息。
拴牢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自门牙传来,日他妈,拴牢在心中叫骂。他喉咙里低沉地吼了一声,噌一下挺了起来。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助他,干掉他,消灭他,把他的臭鞋塞进嘴里,看他再喊!
丁二狗站在拴牢很远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恐不安的注视着静止不动的拴牢。当他看到拴牢站起身子时闻风而动。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几乎使他窒息,以至于多年后再次想起仍然感到心惊肉跳。
拴牢似乎疯了。他像一头狂暴的公牛,箭一般射向逃亡的丁二狗,两条腿风车似的转得飞快。身后的村人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呼啦啦跟了上去。
丁二狗一头扎进了王家村。在他感觉最为心灰意冷的时候,惊喜地看到了表哥王木犊正坐在打谷场上和一群小伙子闲聊。丁二狗喜极而泣。
拴牢紧随着丁二狗一头扎进王家村,他什么都不顾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丁二狗,哪怕他躲进牛逼里也要把他揪出来。他看见了丁二狗,突然发现丁二狗身边围着一群小伙子,时不时还朝自己指指点点。
王木犊是这一带十里八村臭名远扬的二流子,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闻名,动不动就与人打架,又以打架不要命出名。拴牢知道这个,所以他犹豫着不知是上前还是后退。
拴牢感到情况不妙,王木犊一伙人朝着自己大步流星奔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家伙。拴牢害怕了,转身逃命,王木犊和他的兄弟们掩杀了过去。
跟在拴牢身后的人发现事情正在起变化,追杀者突然变成了被追杀者,这使他们迷惑不解又兴奋异常,转身又跟着跑回猩猩湾。
拴牢一路使出了吃奶的劲玩命逃窜,冲进猩猩湾之后飞快地跑进自己家里,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王木犊带领他的兄弟雄赳赳气昂昂杀进猩猩湾,站在拴牢家门口不停地叫骂。拴牢闭门不出,任他们在门口叫骂,不做抵抗。
丁二狗分开人群,趾高气扬地站在拴牢家大门口,丁拴牢,你咋不追了哩?你能当你妈的队长,狗日的,把我的鞋还给我。
拴牢一声不哈从墙头把丁二狗的鞋子扔给他,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走,到我家喝茶去。”丁二狗回头神灵活现地对王木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