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苗卿闻声从后屋迎出来,发现霍少甫的脸更黑了,刚要问候,霍少甫冷冷地说:“给我拿一把刀。”李苗卿一愣,可还是示意伙计把刀拿来。霍少甫拔刀出鞘,冷眼看看闪着寒光的钢刀,在柜上留了一锭银子,拿起刀就走。
霍少甫自己开着刀铺,却来买李家刀,这是为何?不一会儿,跟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跑回来说:“掌柜的,不好了,那霍少甫把买去的刀扔河里了!”
李苗卿一听,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苦笑了一下。
过了几天,霍少甫又来了,进门后照旧买了刀就走,然后走到一户人家的菜园边,手一扬把刀扔进了粪坑,看得仆人都气坏了:“这是成心糟蹋咱李家刀呀!阴毒小人,再也不卖给他了。”
李苗卿听了,苦笑道:“买刀毁刀,扔的是霍家自己的银子,生意人怎么能张口拒卖呢?”
打这以后,霍少甫隔三差五就来李家刀铺买刀、扔刀、辱刀,伙计们都看不下去了,而李苗卿还是不气不急,照样收银子卖刀。不过伙计们发现,掌柜卖给霍少甫的,不是火候不够的残货,就是准备回炉的锈刀。
这天,霍少甫又来买刀,可这回他不扔了,而是拔刀出鞘站到门口喊起来:“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李家刀,锈成了废铁,还卖出去,这不是欺世盗名嘛!”果然,那出鞘的刀黑黑的,看上去被锈渍裹了一层。
不料,李苗卿淡定地拿过霍少甫手里的刀,让仆人抬出一个装满乌汤的桶,接着将锈刀往桶里插入片刻,又抽了出来,接着用刀鞘敲一下刀身,一片锈斑落下来,再敲一下,又落下一片锈斑,直至锈斑全部剥落,整把刀立刻寒光闪闪。
原来这锈斑是故意裹上去的,刀被锈斑包裹锋芒,藏而不露,除去锈斑后更锋利无比,出奇制胜。李苗卿淡淡地说:“这正是我李家刀的精华所在。”
霍少甫本想买刀辱刀,没想到反而自取其辱。他恼羞成怒,“哐啷”一声拔出带着的霍家刀,说:“你敢跟我比刀吗?别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李苗卿还没回话,围观的人群先嚷嚷上了:“太欺负人了!跟他比,让他心服口服!”
这下,李苗卿没有退路了。先是有人掏出铜钱摞地上,很快被霍李两家的刀斩断了;接着,有人抬来一副榆木辘轳,也被分别斩断;有人又抬来一根碗口粗的铁棍,霍李二人“唰唰”两声,两把刀的刀锋入铁,尺寸深浅竟不相上下。看来李霍两家的刀真的难分伯仲,俩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往下比了。
这时,只见一条懒洋洋的土狗从河边走过来,李苗卿眼睛一亮,上前捉住,伸手在狗毛里找来找去,捏出一只米粒大的扁虱来,将刀刃朝天一翻,把扁虱放在刀刃上,扁虱便顺着刀刃爬行,还没爬到刀中央,已被拦腰切作两半,落在地上不动了。
霍少甫没料到李苗卿还有这一手,他硬着头皮照做,可扁虱在霍家刀锋上走了个遍,落在地上还是完好无损。霍少甫的黑脸膛渐渐变成了土色,他长叹一声,惭愧地走了。人群中这才爆发出叫好的声音。可李苗卿看着渐渐远去的霍少甫,却现出一脸的不解……
从此,李家刀的威名不胫而走,尤其那手“游刃断虱”的绝活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前来买李家刀的人又络绎不绝,而霍家刀铺却门庭冷落。
李苗卿常常远远地望着霍家刀铺,心中越来越凝重不安。忽然有一天,霍家紧闭的铺门开了,里边传出哭声,原来是霍少甫尘积的瘟疫复发,死了。
“活该!”李家的伙计说,“谁让他为了抢生意,损人不利己……”
“住嘴!”李苗卿忽然落下泪来,他这才明白,难怪霍少甫面色越来越黑,原来是从前染下的瘟疫复发。霍少甫自知已时日无多,却不忘父亲从小的嘱托,所以故意到李家刀铺寻衅比刀,不惜自毁家业,背上恶名,就是为了传扬李家刀。因为这“游刃断虱”正是霍晋阳传授给李家的锻刀绝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