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胡青山一大早就去了沙阳镇,买了果子、鸡蛋糕、苹果、橘子罐头……林林总总一大篮子东西,到柳红梅家送聘礼去了。他说,他愿意娶她。
胡青山真是中邪了,他平时性子散漫,从来没有个主心骨,可是,这回他竟然没有听我的。
我爹娘倒是没态度,他们能说啥啊?娶了这么大一尊人物,别说带一个爹,就是带几个爹他们也不能说啥啊。
就在胡青山乐颠颠地准备结婚时,又出了岔子,那老头儿死活不愿意跟闺女一起嫁过来。
柳红梅本来是为了她爹才嫁的,她爹不愿意,她肯定就不会嫁过来。我在一旁敲破锣,劝胡青山趁早歇了。
胡青山说,你甭管,没你的事儿。我故作不屑地说,要不是一个娘,我才不管你的破事儿呢。
胡青山说,他要把家里的树出了,猪卖了,再赊点砖瓦,盖一间房子给柳红梅她爹住。我知道,老头子肯定是说,我家没地儿住,胡青山才这样的。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你胡青山把这点家底都豁出去了,我将来怎么办?胡青山不让我管,我还真得管,这家有我的份。他出树时,我就坐在大树底下,说,这树有我一份儿,你不能出。胡青山不管,他贴着我屁股刨土,树根上的土刨完了,我就滑到树坑里。他说,这树钱我以后还你,树歪了砸着你,没人给你抵命。我没他的力气大,拦不住,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说来也奇怪,胡青山过去没正性,这次却是铁了心,如果我能卖钱,胡青山一准会把我给卖了。
胡青山盖好房子,就天天去柳红梅家,陪那老头。那天,老头子终于拉着他的手,哇哇地哭起来,意思是说他比儿子还孝顺,柳红梅嫁过去,放心。老头要住在自己家,没事儿,胡青山天天来就行了。
柳红梅的弟弟听说他姐要嫁劁猪匠,还要带着老爹一起去,就坚决反对。他反对不是因为他姐嫁了谁,主要是怕落下不养活老人的名声,怕人家戳他脊梁骨。柳红梅说,那就把老爹交给你。弟弟说,爹不是他一个人的爹,不能他一个人伺候,就是他一个人伺候,也得有点说法儿。
柳红梅知道,肯定是弟媳妇想要她的工资。工资倒无所谓,就怕他们照看不好爹。
柳红梅确实两难,带爹出嫁,弟弟没法做人。胡青山说,先让老叔在家里住着,等她过了门,再把老叔接过去,这样老叔就不是跟着闺女出嫁,而是走亲戚了。
只好先这样。柳红梅答应分一半工资给弟弟,权当是他伺候爹的报酬。胡青山还表态,他每天都去看那老头儿。
可是,胡青山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就在胡青山心花怒放地筹备婚礼时,出了一件要命的事儿,那老头一命呜呼啦。我高兴得走路都哼着小曲,你想啊,老爹没了,柳红梅也就没了牵挂,就不用再为了老爹嫁给胡青山了。
胡青山听到柳红梅她爹的死讯,如同遭了雷劈。他心里清楚,柳红梅要嫁他,主要是为了她爹。胡青山算是有自知之明,自柳红梅她爹去世,他就没再去过她家。就像做了一场春梦,梦醒了啥都没了,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我幸灾乐祸,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柳红梅她爹百天时,胡青山悠乡到了柳家湾,其实他不想去,有一家劁猪的捎了几次信,不得已才去的。一进柳家湾,胡青山就祷告,老天保佑,千万别碰上柳红梅。胡青山做贼一样,从大路溜进胡同,一口长气没出完,就听到柳红梅喊他。柳红梅给她爹上坟回来,远远地瞅见胡青山,把他招呼到了家里。老胡,你这段时间咋不来了?
柳主任,你过去说的事儿,就当没说。俺也不会当真的。
不当真?咋?嫌弃我?
不是,俺咋能娶你啊?
你咋就不能娶我?
俺—个劁猪的,又是二婚。原先,老叔活着的时候,俺是想帮你伺候着老叔,结不结婚无所谓。俺是想,因为俺,老叔才得的病,你不讹俺,不把俺送派出所,俺从心里感激不尽,还能想别的?
你还真是个本分人,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我爹走了,我没啥牵挂了,掐个日子,咱们就把事儿办了。咱都不是童男童女,不用准备啥,你回去跟家里人说一下,说好了就去公社找我,咱把证领了,你再买盘鞭炮就得。
我?
你要是没啥意见,就这样办吧。
就这样,柳红梅嫁到了我家。
我怀着一颗仇恨的心,准备捉弄这个下贱的女人。那么多的好男人你不嫁,为啥非嫁给一个劁猪匠?
他们结婚的那天晚上,我把几片碎玻璃放在他们的床上,把柳红梅的大腿划伤了。早上,柳红梅上茅房时,我往茅房里扔了一个散炮。后来,我把茅房的后墙剜了一个洞,偷看柳红梅解手。
柳红梅结婚三天,就把我侄子接到他们屋里,给他洗脸,洗头发,洗衣服。我娘见人就夸口,说这后娘好比一朵花。
我对柳红梅怨愤,不是因为她对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进了我家。胡青山凭什么就把她娶进了门?这个女人,既然进了我家,也得有我一份吧?于是,我对她产生了亵渎的念头。我把枕头当做她抱在怀里,我把她的内裤塞进裤裆里,弄脏之后就扔进猪窝,还制造出猪拉进去的样子。
那天,我把一泡溏鸡屎放进了他们屋里。果然,柳红梅一大早就蹲在那儿刮鞋上的鸡屎,看到我从屋里出来,她叫了声,青松。我不知道她跟谁说话,径自走了,毕竟干了坏事,怕她看出端倪。她大声说,胡青松,叫你呢,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