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天堂(11)

 
你是我的天堂(11)
2016-05-24 11:08:37 /故事大全

胡青松?她跟谁说话呢?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啊,胡青松就是我。可是,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爹娘和我哥都叫我老二,外人叫我小人乖,我自己也忘了有这么个名字。

我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眼里也热辣辣的。人他妈的真是个贱玩意儿,这么一叫就感动了。

我转过身,问她,你叫我啊?

不叫你叫谁,还有谁叫青松?刚烧的热水,洗把脸,别把自己弄得灰毛雾鬼的。真是邪门了,我还真听她的话去洗了脸。我洗完脸,她又说,去,上我屋里,把那件新衣服拿出来,看看合适不合适?你身上的衣服也该洗洗了。

我急忙去了她屋里,手里还抓了一把干土,小心翼翼地盖在那泡溏鸡屎上。我拿起新衣服,那热辣辣的东西,终于从眼里流了出来。长这么大,还从没穿过新衣服呢。我的衣服都是胡青山穿破了不要的,我娘改小了再给我。这件衣服,确实是新的,而且细心地改过——正常的衣服我不能穿,我胳膊腿都短,只有身子还算正常。柳红梅知道我对她做过那么多的坏事吗?

自那天,我心里老堵得慌,后来想想可能是愧或悔。可是,我还是不能对她好起来。我心里郁积了那么多仇恨,都成了冰坨子啦。

那天晚上,我准备把一个破瓷盆放在他们的窗户上,瓷盆里放了个豁口子碗,只要有一丝风,那瓷盆和碗都会掉到地上,就会发出噼里咣当的动静,就会扰乱他们睡觉。

我悄没声地走到他们窗户底下,听他们说话,真是笑死人了。

我哥对柳红梅唯唯诺诺,俩人做那事的时候,还叫柳主任。柳红梅说,停,停。以后再叫柳主任,我就住公社不回来。这都啥时候了,还叫柳主任,腻歪不腻歪啊?叫红梅。我哥小声叫,红梅。再叫。我哥又叫了一声。只听柳红梅甜腻腻地说,这就对了,就这样叫,以后再叫柳主任,看我咋收拾你。

红梅,红梅,这女人真是贱啊。我以后也这样叫她,当然,我不能明里叫,只能夜里叫,只能那时候叫。

柳红梅给我买了衣服,我觉得她是在拉拢我,她可能已经知道我在跟她作对了。拉拢我有啥用呢?晚上我照样睡你,照样在你们窗户底下放炮,照样把瓶碴子放到你们床上,我就是不让你们睡舒服了。

柳红梅过门的第一年冬天,给我们家里每人买了一双棉鞋。我的脚畸形,又短又宽,她给我买了一双大头鞋。说实话,这种鞋,我过去只是看看,想都没有想过。

自打柳红梅过了门,我们家就变了。首先是胡青山,他说,他不想干劁猪的活了,怕给柳红梅丢脸。我当时就放了冷笑,干了半辈子,这会儿竟然嫌丢人?柳红梅倒是大度,说,有啥丢脸?不偷不抢,靠手艺吃饭,你该干啥干啥。胡青山喝了半辈子酒,他的酒瘾还是给老舅当学徒时养成的。自打柳红梅进了门,他酒也戒了,挣的钱都交给柳红梅。我看到胡青山为了戒酒,把自己的后脑勺拧得跟紫茄子似的,光拧后脑勺还不算,还把自己的腿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柳红梅问他咋了,他说是骑车子摔倒磕的。老实巴交的胡青山也会说瞎话了。我爹娘也一样,家里的大小事儿都得问柳红梅,柳红梅成了家长。就连我那大侄子胡大精,都变得乖巧起来,一口一个妈,叫得跟蜜豆似的。

倒是柳红梅,一如既往,把我哥给她的钱,还有她自己的工资,都用到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上。我那小侄子,穿得跟城里人一样,柳红梅还时不时地给他买些零食。当然,那些零食,有时候我也会偷着吃点。我也觉得稀罕,这女人咋就把这一家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了,咋就没留下一点后手呢?这一家人也真是,咋就这么服服帖帖呢?

因为有了柳红梅,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成了村里羡慕的对象。过去畏畏缩缩的劁猪匠,如今人前人后也能挺起腰板了。我那窝窝囊囊的爹娘,也穿得千干净净,笑呵呵地跟人唠嗑了。这女人,咋就改变了一家人呢?

变吧,都变吧,反正我不会变,我还是先前的我。我似乎也有所改变,我知道自己叫胡青松了,有新衣服,还有了大头鞋。不过,这些变都是表面上的,我的心没变,我仍旧恨柳红梅,她对我越好,我就越恨她。也许我不是真恨她,也许那叫爱,一种绝望的畸形的爱,我根本不敢承认的爱。好吧,黑的不能变成白的,我绝对不可能爱她,只能恨她。我说过,我没变,那是嘴上,实际上,我心里也在变,夜里我再也不能在想象中睡她,我怕遭报应,遭天谴,下辈子还生成这样。

管得了自己的醒,却管不了自己的梦,一做梦还是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要一睡着就做梦,一做梦就想她,一想她就冲动。我不敢躺下,不敢再睡觉,天一黑,就像个幽灵一样出去溜达。我拿砖头砸胡青山他们的窗户棂子,砸完他们的,就去砸队长家的,然后砸那些年轻夫妻的。直到砸累了,一沾床就睡,而且睡得死,不会做梦。

我想,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坏事,我才成了这样的人。不管咋说,这辈子好歹还是个人。可是,我现世做了这些下作的事儿,说不定下辈子得托生成猪狗。猪狗就猪狗吧,猪狗不会分美丑高低贵贱,都一个样。

我继续做着龌龊阴暗的事儿,没人在意,也没人知道。我想,反正是猪狗了,活一会儿就痛快一会儿吧。到了夏天,我就偷看柳红梅洗澡。她洗澡时都是在茅房里,我就从后边那个洞眼往里瞧。看了她白亮亮的身子,夜里就会做梦。我不但看柳红梅洗澡,队长家的我也看。村里,那些女人的身子,我都看。是的,他们都做那事儿了,我还不能饱饱眼福?不能做做梦?不能自己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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