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女人跟青玉关系不错。青玉这次到学校来,她很高兴,晚上给她送去一箱酸奶,说你回来了,我没空儿看你,真是不够意思。青玉喊着嫂子,叫她别客气,多年的姐妹了,都了解。支书女人用手捂着胸口,说我怕自己见了你会哭,一直不敢来,现在听说你到学校去了,才放了心,你有个事干着,心里过来的快。
以前时候,支书女人连厚点的夹克衫、毛裤都洗不了,只能洗些裤头、袜子之类的。那些洗不了的东西,她会拿到青玉这儿,一口一个麻烦妹子了。青玉就笑,说你以为我像你那样,还在水盆里用手搓呀?我这洗衣机一开,专对付这些厚东西,“咕隆咕隆”一会儿,搅出来的东西比用手搓的都干净。但支书女人还是不好意思,给她送来洗衣粉,洗衣液之类的东西,青玉不收,说你咋能这样呢,我就买不起这些东西吗,你见过有洗衣机的人没有洗衣粉的吗,这不成了开染坊的没有颜料吗?
去支书家,青玉马上想起两天前给他家洗的几件衣服来,不光有衣服,还有给支书女人买的一把衣撑子,她骑车回家,将这些东西带着,去了支书家。
支书家刚吃过饭,女人正在厨房里刷着碗筷。支书正在帮孙子孙女收拾书包,打发他们去上学。他叼着烟,不时地埋怨,哪辈子作了孽啦?落到今生头上,丝毫得不到安宁。他目露凶光,两个孩子都不敢言声。
青玉还没打过招呼,兰田的电动车已开到了大门外,喊支书送孩子出来,一同去学校。支书这时的脸上才浮上些笑意,说又要麻烦你了。兰田不饶他,说你说得怪客气,咋不给我报销油费呀?支书又苦笑,说大妹子,我累死累活忙一天,才挣80元,再给你报销油费,可活不成了。兰田说,你每天的工资呢,那可是旱涝保收的。支书又苦笑,说指望那三百七十元呀,我早饿成柳条麻杆了。
青玉在门外支好车子.将两孩子抱上电动三轮车。车子一走,支书才发现了她,忙与她打招呼,说是刘四眼叫你来的吧。青玉不怕他,带了嘲讽的口吻说,他不叫我就不来了吗?这是金銮殿呢,还得三六九才能来。支书又苦笑,说青玉,你们怎么个个说话带刺呀,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吗?青玉说,别人带不带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实话实说的。
青玉抱了洗好晒干的衣服进了院。支书女人还没出厨房,厨房里传出来呼呼叭叭刷锅洗碗的声音。
没有想到,继兰竟然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她右手里捏着根牙签,咧着厚厚的嘴唇掏牙缝的东西,看来早饭吃了肉的。她目光斜斜的,淋了青玉一眼,马上扫向其他方向,有点不屑一顾。走过支书身边时,左手狠狠拍了一下支书的肩膀,尖着嗓子说,支书呀,事呢,我可都说啦,你可要秉公决断呀!共产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漏掉一个坏人。她又翻了青玉一眼。
青玉一听就有气了。她装着没看见继兰,朝厨房里喊支书女人。
“嫂子呀。”她说,“我还以为就大哥一人在家呢。衣服晒好了。”
支书女人迎出来,说那些衣服又皱巴又脏,亏得了你呀。
青玉也故意说得有点挑衅:“再脏的衣服都能洗净,只要人不脏就好办了。”
继兰虽然长相拙点,也是个头上打一下脚板响的人,岂能受得?她刚想说话,支书家的狗点头哈腰过来,围着支书女人一窜窜地摇着尾巴献殷勤。她马上有了词,“呦”了一声,说嫂子你好福气呀,瞧那母狗跟你多亲热啊。这话中当然有刺。青玉当然不会饶她,她发现窗台上放着一个坏了心的水萝卜,开张着嘴,能看得见里面的黑心儿。
青玉将衣服与衣钩全都移到左手里贴胸抱着,右手毫不犹豫抓起那个坏萝卜,一下子摔烂在地板上,她笑道:“嫂子呀,早知道这个货坏了芯。我早替你摔了它,还叫它在这里放臭气吗?”
二人的含沙射影,虽然短短四句话,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支书夫妻肚里明白得呼呼响,支书赶紧对继兰说,没啥事你快走吧,那个事我记下了,放心吧。支书女人也过来,伸手拉青玉进厨房。
继兰瞪了一眼青玉,见青玉没有看她,而是面带着笑意往厨房那走。她更加来气了,匆匆朝外走,却不怀好意地擦着青玉的身子边,想趁她不注意,猛地蹭她一下子,解解气。谁知阴差阳错,她的衣服让青玉肋下的衣架钩子给钩住了,她猛一挣,将青玉肋下的衣服挣拉掉了地上。如果无冤无仇,捡起来一笑了之。但她不但不捡,反而“呦”了一声,说:“啥时候学会勾人了啊!”
青玉接道:“是你自己没眼色,找钩的吧,叫我钩,得先看看嘴脸吧。”
继兰压不住气了,迅速捡起衣服,扔向青玉,说我叫你个半门子勾引男人,你还能干啥?大牢里没管好你,还要勾,还要拐哩!又用牙签扎向她。
青玉身手比她灵巧,个子又比她高,哪能容忍她,不等衣服压过来,她将肋下的一堆东西全都砸了过去,一股脑砸在了继兰的头上,说你个浪X,除了会挖墙角,还会干啥?自己都肥成猪了,还见不得穷人喝碗稀粥。
支书两口赶紧拉架。这时候,外边呼啦进来了好几个女人,也都去拉。拉开归拉开,二人谁的嘴都舍不得消停,骂着极脏的话。支书女人拉青玉进了堂屋。另外有人将继兰推到院外的胡同里,继兰骂骂咧咧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