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见支书女人脸色蜡渣白,还用手捂着胸口,赶紧扶她半躺在沙发里,问你的药在哪儿,快吃点。
门外的凤彩进来,帮她倒水,找药,忙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下来。凤彩将地上的衣物拾回来,递给青玉,笑笑说,你干的事,自己叠吧。青玉一件件叠着衣服,什么都不说。反正她一点亏也没吃,无论是言语上的文斗,还是肢体上的武斗,全都压住了继兰。现在也不生气了。只等其他人走了,她问问支书,到底学校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青玉突然间觉得打一架真痛快,这一段的不痛快释放得差不多了,一下子轻松起来,虽没有喜上眉梢,却已经喜上心头了。
支书女人缓过了气,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俩在哪儿碰不上,单单在我这儿开了战,差点把我这中立国给灭了。青玉呀,你有事吧?
支书在外边生气地说:“都走吧,我得去干活了,今儿啥事都不说,一大早就打架,晦气。”
青玉朝支书女人挤挤眼,支书女人明白,说他爹,青玉真有事,你等她说完,再去也不迟。
支书依旧瞪着眼,说:“哪有她啥子事,是学校跟中心校的事,跟她关系不大。”
凤彩说:“支书,你这话就不对了,刘先儿任命青玉当副校长,咱们谁不晓得,还有委任状呢,她当然关系大。”
支书摆摆手,说我跟你们说不明白,一群娘儿们,我得挣钱去,等会儿人家上面来了人,叫刘四眼应付吧,我才不替他擦屁股呢。
大伙都以为他只是气话,没想到他骑上电动车,日的一声出了门。屋子里的凤彩和支书女人都有点意外,有点傻眼。她们问青玉,到底什么事?闹出恁大的动静来。青玉倒不焦急,有点满不在乎的从容,淡淡地说,还不是那个肥猪告了黑状吗?现在算是秃子头上趴个虱—一明摆着是那女人捣鼓的事。刘四眼害怕,我可不怕,大不了这个副校长不干了。
凤彩笑了,你才干几天呀?下了台光彩吗?人家袁世凯还当八十三天皇帝呢,你才干有八天吧。你可不能掉链子,怎么着也得干一个学期吧。支书女人也说,你得干下去,不然,学校可真散坛了。这些孩子只有两条路了,一是去乡里小学去,另一个去私立学校。乡里小学有点远,接送不方便,私立学校收费高,压力大呀。
几个女人唠了一会儿,离开了支书家。
青玉有点茫然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本来是跟支书说事的,却意外地与继兰干了一仗。她并不后悔,有的仗不打不行,她还以为你怕她呢。打出点威风,没什么错,反正是翻了脸了。
但刘文俊交待的事却没弄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那下一步怎么办?又一想,反正自己没事可做,也只能闺女送她娘——走着说着了,静等下一步的发展吧。上面既然来了人,可能已经拿了主意了。
她在学校门口碰上了刘四眼,他平静地笑笑说青玉呀,我以为支书问你什么呢,哪想你跟继兰干了一仗呀,还是你们女人做事干巴脆啊!青玉说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呀?刘文俊竖了大拇指,没再说什么。
早到了摁铃上课时间了,刘文俊不摁,静静地吸着烟。
学校院里也空空的,不见孩子过来。
青玉正纳闷,刘文俊轻咳两下,说:
“青玉呀,当初任你副校长,也是受命于危难之中的合理举措,即便有点不合程序,跟你没太大关系,全是我与村委的事。”
青玉指指空荡荡的校院,问学生呢?刘文俊说放假了,我一会儿去中心校去,我把门锁上。还有哇,你的手机号要保密,别叫那些土八路记者知道了骚扰你。青玉心想,手机是刚买的,号码只有兰田凤彩王大奎和刘文俊知道,连村长都不知道,这个没问题。
等他锁上铁栅门,青玉问他,还找学生不找?她扬扬手中的笔记本。刘文俊说不找了,你休息吧。等我的信儿好了…--青玉有点失落,太阳穴因为昨天的酒劲儿太猛,现在还有点发痛。她站在冷冷的校门外,看见旁边诊所有人朝这边指指点点,她有点茫然地回家了。
刚好兰田又找她打牌,这次没到王大奎那热闹的地方玩,而是在凤彩家里,只有三个人,仍然打起麻将来。她们不光打麻将,凤彩突然心血来潮,指着青玉说,我有点预感,闹不好你就成名了,你得提前演练演练。青玉不解,兰田也不解。凤彩敲了下兰田的脑袋,拉她们演了点戏……
几天后,果有两个记者找上了她。他们见到青玉时的第一句话,就说没想到你这么干净利亮呀,不像是农民啊。青玉不知对方要问什么,只是笑着应酬,也不往家里让。他们就在村口的树园边上站着晒太阳,太阳暖烘烘的。青玉面色平静,一点也不紧张。
最后,一个记者拿出一沓打印好的文稿说:“稿子已经写好了,你想不想见报呢?”
青玉见对方在摊牌,她有点暗喜。
真叫凤彩猜对了,凤彩真是个奇才呀!这几天,凤彩领她与兰田玩了一个游戏,就是如何面对记者,如何面对镜头。当时,兰田还骂凤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休想让记者采访。凤彩说不一定,眼下学校这事弄得很热闹,说不定记者会找咱谈谈看法什么的,咱们到了镜头前,一定要大大方方,不能丢人,最好让人刮目相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