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二愣正蹲在巷子看人下棋,突然手机铃声大作,打开一看,原来是张虎打来的。
张虎是二愣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伙伴,两个人好得只差没穿一条裤子。可是自从一年前张虎当上了邻县某局的科长,他俩的关系就彻底调了个。以前张虎见着二愣老是“哥呀哥”地叫,如今每次遇到二愣,张虎老是昂着头,挺着腰板,就跟下山的老虎似的。
张虎在电话里说,他们局长的侄儿就要结婚了,想找辆奔驰作婚车,可是找遍了全县,愣是一辆都找不出来。听说二愣厂里有一辆,所以就让二愣帮忙想想办法。
二愣乐了。别看你张虎平日里牛气冲天的,原来也有求我二愣的时候啊。想到这,二愣把头一昂,把腰一挺,那口气也变得硬起来:“这不行,我们厂长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的大哥啊,我找遍了全市,就你们那儿有辆奔驰,你不帮我,谁帮我啊?看在我们多年兄弟的情份上,你就跟你们厂长说说。”张虎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
二愣想了想,点点头。
工厂已经停产大半年了,里面一片寂静,到处是散落的纸片和树叶。二愣慢慢地走进去,不自觉地捡起一把扫帚,轻轻地扫了起来。这半年来,二愣每过几天就会到厂里打扫卫生。他对工厂是怀有深切的感情的。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这座工厂的工人,他们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撑起了整个家庭,所以二愣常说,其实是工厂把他养活的。父亲退休后,二愣也进了厂。他干活很卖力,可还是挡不住工厂衰退的脚步,终于在半年前,工厂再也撑不下去了,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让二愣和数百名工人与工厂痛苦地告别。
这时,二愣的身后响起了清脆的汽车喇叭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辆漂亮的奔驰开进来了,二愣连忙迎了上去。厂长从车上下来,瞟了二愣一眼,有些意外。二愣连忙说:“厂长,我的侄儿结婚,想借您的车用用,您看……”
“这是公车私用,是腐败行为。绝对不行!”厂长粗暴地打断了二愣的话,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这时,司机赵林走了过来。赵林与二愣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告诉二愣,厂长过两天要去外地出差,到时候就可以把车借给二愣。
过了两天,厂长果然去了外地。赵林便把车钥匙交给了二愣。二愣原先在部队是当驾驶兵的,那开车的技术就不用说了。他哼着小调,很快把车开到了邻县境内,眼看着离县城不远,他伸手打开CD,没想到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油量不够了。二愣不由暗暗叫苦,都怪自己太兴奋了,竟然忘了加油。二愣瞅见离公路不远处有一个小镇,他连忙把车开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探头观望,希望能找到一家加油站。
加油站没找到,汽车却再也走不动了。二愣急了,这时已经是晌午,家家户户都飘扬着米饭的香味,二愣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一吸不打紧,肚子紧接着咕咕地叫起来。二愣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这一拍不打紧,倒吓得他跳了起来,裤兜里竟然空空如也。原来二愣出门前换了条裤子,竟然把钱包给忘了。二愣在路旁的餐馆门口坐了许久,终于硬着头皮走进餐馆,说:“能让我先吃个饭吗?我今天没带钱,下次付给你。”店老板瞪了二愣一眼,不耐烦地说:“一边去。”二愣连忙指了指停在门外的那辆锃亮的奔驰,说:“你看看,我不是没有钱,我只是今天忘了带了。你看,这车就是我的。”
店老板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二愣连忙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说:“你看,我没乱说吧?我先吃个饭,明天给你送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