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扭脸看了他一眼：我说咋这么眼熟呢，票贩子！北京也有，有火车的地方都有，都这幅德行，都是他这种口音。经常在外跑动，大李很厌恶这些黄牛，妈的，要不是你们，票也不会卖的这么快！都是你们这些票贩子把票给套走了。
可是，要想今晚走明早不耽误上班交差，还非得靠这些票贩子不可。票贩子真厉害，咋就杀不完斩不绝呢？啥材料制成的呢？唉，也别老是抱怨黄牛黑狗灰老鼠了，运输体制问题啊！
票贩子嘴里噙着只剩一点点儿的冰棍，也不说话，在售票机屏幕上点戳着。他点“北京方向”，出来曲里拐弯一串地名：新乡、安阳、邯郸、邢台、保定、石家庄、北京；再点石家庄“快掏钱吧，哥，你先从郑州到石家庄，再补到北京，K402，硬卧，117，我只收你50块的手续费，一共167，看哥你也是个实在人，干脆，我再给你优惠点儿，160，整数，好算账。”
大李看看屏幕：不错，的确是K402，还有票啊，而且还是硬卧。自己刚才点来划去，咋就没了呢？别说硬卧，就连硬座都没有，就连站票都没有！
“哥，这都是俺们提前订好的，给你说实话吧，是和里边的人合作的。你要是不信，你也是在这台机器上查的，它咋就给你显示没票咧？我给你说，大哥，要买就抓紧掏钱，说不定咱话音一落地，票就没了，俺们一大帮哥们都在卖票，这边，还有东边售票厅，都在卖。”
大李脑子里热烘烘的，他眼睁睁看到了有票，心里却还是有点儿纳闷，闷在哪儿？自己又说不清楚，票贩子有密码吧？大李迟疑着，还有点担心。他看看周围，一名小伙子在一旁的售票机旁边操作了一阵子，也是没票，一个又高又胖、和这个票贩子一样黑的家伙正在向小伙子兜售：“快点掏钱吧，兄弟，俺们提前在网上订好的，和里边的人合作的。你要是再犹豫，说不定话音一落，票就没了。”
显然，小伙子和大李一样，也在犹豫，二人疑惑、茫然的目光碰到一块儿，小伙子无奈地叹口气，苦笑着说：“他们提前把这些票圈下了，和站里的人又有勾结。没办法，车站都这样，像韭菜，割了这茬儿长下茬儿。唉，都是运输机制下的臭蛋啊！”
大李冲小伙子笑笑，却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不过，他有点儿放心了：票贩子不是骗子，只是一些里外勾结、采取各种手段套出了车票的家伙。至少，这些货们弄出来的票肯定都是真的吧？不至于上不了车出不了站吧？
“咦，哥呀，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咋就像老娘们儿一样疑神疑鬼咧？我向老天爷保证，卖给你的票是百分之百的真票！要不是真票，我要是坑你骗你，出门让K402轧死！我都不用别人的身份证，我用哥你自家的身份证。你自家的身份证买出来的票，你还有啥不放心咧？快点儿掏钱吧，再啰嗦一会儿，票又没了。”
票贩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屏幕，叫道：“你瞅瞅，你瞅瞅，哥，让你买你不买，这不，K402的硬卧也没有了，只剩硬座了，87。哥，这会儿可不能再惑三惑四了，再犹豫半分钟十秒钟，硬座肯定也没有了！你四下瞅瞅，售票厅里，广场上，啥都没有，就有人，都是买不到车票的人。抓紧掏钱吧，87，我也不收你50块钱手续费了，就加33吧，一共120。快点掏钱吧，再磨蹭半分钟十几秒，这张票说不定就被俺哥们在那边卖掉了。用的可是你自家的身份证啊，哥，你自家的身份证，你还不放心？”
大李看看四周，许多人和他一样，在焦躁，在犹豫。刚才那名到武昌去的小伙子已经通过另一个票贩子拿到了票，背着包，向电梯走去。大李想：我大李真的连女人都不如，连小孩子都不如，小孩子都买票走了，我还在优柔寡断。他又想起了媒体和全国人民对铁老大的骂：铁老大真无能，整顿几十年了，连这几个黄牛黑狗灰老鼠都治不了！过去治不了，现在，啥法儿都使尽了，还是治不了！？全国各地火车站都是票贩子的天下，没法子，都是运输机制惹的祸呀！
想起运输机制问题，大李更放心了：唉，运输机制下的臭蛋，挨宰的不是我大李一个，广大乘客都挨宰。黄牛黑狗灰老鼠，给，大爷我伸出脖子了，再来一刀吧！
大李掏出身份证，递给票贩子；票贩子接过大李的身份证，放在售票机上；票贩子嘴里咬着已经唆光的冰棍棒棒儿，在屏幕上点来划去；大李掏出120块钱，递给票贩子；票贩子把其中的百元钞票塞进售票机；售票机里边一阵哗啦啦响，退出13枚硬币；接着，吐出一张车票；票贩子把一捧硬币倒进自家裤子口袋，把车票递给大李：“哥，看好了，你自家的身份证买出来的票，货真价实，一五一十。你拿好票，抓紧去候车吧！又来乘客了，我去招呼那边了。哥，到了石家庄，别忘了补票，咱都是正儿八经的人，谁也不想逃票，是吧？哥，再见，欢迎下次继续合作！”
大李看着票贩子的背影，心想：这些黄牛黑狗灰老鼠啊！据说，靠倒票，一些北京票贩子在北京都买好几套房子了。你看一个个黄牛黑狗灰老鼠那猥琐下作的样儿，也配在北京住？没办法，鱼有鱼路，虾有虾道，乌龟王八有乌龟王八的营生。话又说回来，尽管多出了几十块钱，出得不冤，没有这个票贩子，咱还真就走不了。这些社会底层的黄牛黑狗灰老鼠混口饭吃也不容易。都怨运输机制啊！机制不改，票贩子就绝不了种，全国乘客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伸长脖子挨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