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刘涛和汪艳来到了家门口。一群男孩正在那儿玩耍,瞧见刘涛,就像见了凶神恶煞,顿时四散奔逃,一边跑还一边尖叫:“讨债鬼来啦!讨债鬼来啦!”
刘涛气坏了!追上一个跑得慢的男孩,抓住他的胳膊问:“小东子,为啥叫我讨债鬼?!”小东子吓得哇哇直哭,嘴里一个劲嚷:“我不晓得,我不晓得,大人们都这么说!”
这当儿,汪艳虎着脸走到刘涛跟前,她从脖子上摘下金项链,一把塞到了刘涛手中。这条金项链,是刘涛送给汪艳的定情之物。刘涛盯着汪艳,吃惊地问:“你、你这是干吗?”
汪艳没好气地说:“村里人都讨厌你,你肯定干了不少缺德事,这样的环境我没法呆,咱俩到此为止吧。”
说完,汪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涛又气又急,但不知如何向汪艳解释。现在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弄不懂这究竟是咋回事。回忆盖房经过,刘涛暗自思忖:会不会因为自己到处讨人情债,大伙儿害怕,所以才处处躲着他?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去省城那天乡亲们还很热情,一点没有害怕的迹象。看来,问题出在离开北溏村的这段时间。那么,到底出了啥问题呢?刘涛百思不解。
随后的日子里,许多村民依旧躲着刘涛,他们不去刘家串门,也不主动跟刘涛打招呼。刘涛成了孤家寡人,心里十分压抑。这样下去,不但跟汪艳的婚事要吹,自己也没法在北溏村居住。无奈之下,刘涛决定去找村主任问个明白。
弄清刘涛的来意后,张阿根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刘涛急了,脸红脖子粗地恳求道:“阿根叔,看在我爹的份上,您就把实情告诉我吧!”“唉,问题就出在你爹身上哟。”张阿根叹了口气。“出在我爹身上?”刘涛大惑不解。张阿根点点头,讪笑着问:“你家有本人情账,对不?”刘涛的心“咯噔”一下,暗想:那本人情账我藏得非常隐秘,而且从来没对人讲过,张阿根是咋知道的呢?张阿根瞧出了刘涛的心思,解释说:“胡麻子发现了你家的人情账……”
那天,胡麻子送腊肉到刘家,顺便跟刘涛拉起了家常。聊到一半时汪艳打来电话,由于屋里手机信号弱,刘涛就去三楼阳台接听。胡麻子等得不耐烦,便在客厅转悠,走到酒柜前,他发现一个塑料封面的笔记本。这种笔记本是30年前的老古董,刘涛咋还在用呢?出于好奇,胡麻子顺手翻开了笔记本……这一看,胡麻子惊出一身冷汗。乖乖!刘永坤居然把做过的好事都记下来了!细一查,胡麻子也在名单上。回家后,胡麻子心里打起了鼓。刘涛手里有账本,如果他经常上门讨债,那可怎么办?胡麻子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徐翠花,徐翠花又传扬给别人,没过几天,全村都知道刘家有本人情账。这么一来,受过刘家恩惠的人个个胆战心惊,不晓得刘涛啥时候上门讨债……
听完张阿根的讲述,刘涛这才想起:那天胡麻子来送腊肉时,自己正在翻人情账,匆忙间把笔记本塞进了酒柜……唉,这四面楚歌的结局,原来是人情债给闹的!
3.假痴不癫
弄清大伙害怕的原因后,刘涛决定抛弃那笔特殊遗产。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刘家新盖的小楼冒出了滚滚浓烟。着火的是二楼书房,起因是蚊香倾倒,引燃了堆在地上的旧报纸。等邻居们赶来时,起火点已被刘涛扑灭。火灾烧坏了书房里的一个文件柜,许多资料被毁,其中包括刘永坤留下的一个笔记本,那上面记着一些他生前做过的好事。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刘涛把那个烧焦的笔记本拿给大家看。
事实上,书房里的那把火是刘涛自己放的,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乡亲们:人情账本已经消失,请大家放心。但事与愿违,火灾发生后,村民们仍躲着刘涛。刘涛觉得奇怪,人情账本没了,大家咋还防着我?但细一琢磨,他就明白了——那些人情账可以转记到别处,更可记在心里呀!唉,怎样才能让大家彻底放心呢?刘涛急得团团转。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刘涛琢磨出一条假痴不癫的妙计。这天早上,刘涛骑着摩托去县城,到晚上也没回来。第二天从县城传来消息:刘涛因车祸受伤,正在县里的大康医院抢救。张阿根闻讯,赶忙买了许多补品,去大康医院探望。
张阿根走近病床,看见刘涛整个脑袋裹满了纱布,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此时刘涛已经苏醒,但他瞅着张阿根,却认不出这是谁。
刘涛的主治医生告诉张阿根:刘涛头部受伤,暂时处于失忆状态。经过治疗,他的大部分记忆力可以恢复,但一小部分记忆力将永久丧失。具体来讲,就是最近两三年发生的事,将彻底从患者的记忆中抹去。说着,医生取出刘涛脑部的CT片,一边指点一边讲解。张阿根既听不懂,也看不明白,只能一个劲点头。
一个月后刘涛出院回家,乡亲们都赶来看望。刘涛各方面跟从前没啥区别,但最近三年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徐翠花抱起两岁的孙子,试探着问:“阿涛,你还记得吗,上次你给我家亮亮买过玩具火车?”刘涛凝神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说:“我不认识这孩子,更想不起啥时候给他买过玩具。”听了这话,徐翠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这时,胡麻子凑上来问:“阿涛,你爹留下的那个笔记本,你还想得起来么?”刘涛使劲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印象。见此光景,胡麻子和周围的乡亲们都长吁了一口气。
从这天起,村民们又频频来刘家串门,在路上看见刘涛,他们老远就笑着打招呼。刘家有困难,乡亲们也和过去一样热情帮忙。至此,刘涛的计划大功告成,他感觉浑身轻松。原来,车祸受伤、部分记忆力丧失,都是刘涛自己编造的。这样做是为了让乡亲们相信,刘永坤的儿子已经忘了那本人情账。大康医院的院长是刘涛的铁哥们,他让脑外科医生配合刘涛,演了这出假痴不癫的好戏。
不久,汪艳又回到刘涛身边,两人选定了喜结良缘的好日子。婚礼前夕,刘涛请人写了一幅字,郑重地挂在卧室墙上。那幅字是这样写的:助人为乐,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