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刨根问底
刘叟再次拿起那第四层的揭画,把放大镜凑近细看一阵后,很肯定地说:“没错,这揭画手法除了我们刘家,没人会的。”
这个秘密是刘叟在看第四层揭画的时候发现的,他发现这层揭画所用的手法竟然是“倒揭”。也就是说,揭画的时候,前三层是顺着揭的,而第四层却是倒着揭的。这种揭法绝对艰难,每揭一下,画都会撕开,就像人们常说的戗喳,那一揭必定要坏的。但是,刘家就会这么一手,那是祖传的。刘家这样做出的揭画,无论归谁所有,到最后,必定要找刘家的后人来复这个画。由此,刘叟断定这画就是当年祖宗传下、后来失踪的那幅画。可是现在这画是人家拿来的,得先把画给人家复上,再追究其来龙去脉。
接着,刘叟很快又发现,这张画已经复过一次,只是复到第四层的时候失败了,又揭了回去。从手法上看,此人复画的功夫也是了得,且隐隐约约含有刘家复画的手法,只是显得稍嫩了一些。这让刘叟惊疑不已,这个人到底是谁?跟刘家有什么瓜葛呢?
刘叟开始复画。这个复画的工艺非常复杂,尤其到第四层。这第四层绝就绝在重复上。这个秘密只有刘家单传的人知道。这就是,刘叟在把前三层复完后,要过一个星期,等画胶干透后,再将第四层复上,而且要倒着复上。等画干了后,再揭下来。这时候的第四层画,已经是薄如蝉翼了。这还没完,刘叟又在第四层复上一张白宣,把第四层的飞羽打立过来,为第五层复画的羽毛对上喳口。就在刘叟把白宣复上去后,等待它干透的时候,又有人“咚咚咚”地敲门了。
刘叟听到敲门声,透过门缝往外一看,见是那个送画的男人。刘叟打开门,却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那男人问道:“
刘叟微微一笑说:“你说,这画你复过是吧?”男人一愣,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复、复……是复过。”刘叟问:“谁?”男人不耐烦地说:“这你就别管了。我告诉你,这画要是复坏了,我把你告上法庭,你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刘叟说:“这个你放心,就是你花钱让我毁了它,也是不可能的事。”男人一听,这话里有话,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走了。
刚才,刘叟在跟这男人说话的时候,注意看了他的肘部,并断定他不是画的主人,至少他对复画一点不懂。刘叟知道凡是复画人的肘部,即小臂处,那块皮肤都比常人的要黑。因为,在复画的时候,一定要用肘部抚平。如果这男人懂得复画,而且能把唐寅的《骑骡思归图》复到三张,那功力也很了得了。那他至少要揭上几千乃至上万张的生宣,也至少要复上几千、上万张的生宣,那么他的小臂一定会留下一块黑色的皮肤。可是,让刘叟不解的是,要说他只是代人办事,但瞧他刚才看那画的神情及生气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对那男人,刘叟一时还真弄不明白。
一个星期后,刘叟揭掉画上的白宣,把飞羽顺过来,又花了半个月,清理了白宣留下的飞羽。但他并没有急着把画复上,而是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把画锁到保险柜里后,就去找孙迹夫喝茶。
刘叟和孙迹夫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下,边品茶边聊天。这时,只见一个姑娘走上楼来,坐在东南角的一张桌旁。刘叟立即认出来,她就是送画到他店里的那个姑娘。不过刘叟没有和她打招呼,他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在等什么人。可是过了好半天,也没看到有人找她,而她喝了一杯茶后,就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从刘叟的前面走了过去。就在姑娘走过去的一瞬间,刘叟一下就呆住了。只见姑娘的胳膊露在旗袍外面,而她右小臂下的那块皮肤是黑的。很明显,这就是复画所留下的。
当刘叟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姑娘的身影。刘叟感到事有蹊跷,急忙赶回画苑,打开保险箱,看到画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刘叟便开始复画,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把最后三张画复完。他把画展开,挂到墙上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就等那个男人来取画了。可是,他天天等,日日盼,这一等就是一个月,那男人也没有出现。当初,他曾让那男人留下地址、电话,可那人却说不用。如今,天南地北,往哪儿去找?时间过得越久,刘叟感觉心里越没底。他焦急得寝食不安,他想莫非这画有什么问题?他又看了好多遍,也没有发现问题。
刘叟等了半年,那人还是没来取画。这期间,刘叟也曾四处找过他,结果均无功而返。不料,就在刘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件怪事发生了。
这天早晨,刘叟起床后,习惯性地往挂在墙上的那幅《骑骡思归图》望去,这一望惊得刘叟倒退了几步,“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幅画上竟然出现了一把带血的刀。过了半天,刘叟才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走到画前,仔细查看。觉得这把带血的刀是那样的立体,那样的逼真,似乎是画上去的。可是,再细看的时候,刘叟不由大惊失色。他觉得如果是画上去的,那完全可以处理得和原来的画一样,可现在他发现,这刀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从画的中间透出来的,应该是在中间几张揭画中的某一张中渗出来的,现在这幅原画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刘叟此刻才明白,这画毁了,他这回就是舍上老命也赔不起了。他颓丧地坐到了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