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胭迷穿着单薄的囚衣,抱着膝看铁窗外的残月。
牢门忽然开了,她抬起头,看到了流岚。她穿着华丽,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丫鬟。
“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她摸着手指上的玛瑙戒指,戏谑地笑。“你还不知道吧,花影楼的头牌,现在是我了。”
胭迷淡漠地望着她,“所以呢?”她淡然问道。
流岚嫣然一笑:“我并没有不如你,我本可以做花影楼里上好的歌妓,却忍辱在你身边服侍,只不过是为了学到你的技艺。原本我只想说谎吓吓你,让你变得疯癫,却不料老天助我,竟让你有了如此结局。真是报应不爽!哈哈哈!”
胭迷默然一叹,看着她狞笑着离去。愚蠢的人,替人做了棋子,还感慨命运的怜惜!一个棋子,在棋局结束之后,又能够活多久呢?
胭迷闭上眼睛,牢里传出她清冷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萧逸。”
萧逸从阴影里走出,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怎会知道我在?”
胭迷淡淡一笑:“一个凶手布下了巨大的局,到了收网的时候,怎么会不来看看猎物的表情?”
萧逸阴鸷地笑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过你。”胭迷蹙了眉头,表情痛苦。片刻,她又道:“是胭雪。有一日她没有喝你递的参茶,半夜里惊醒,她亲眼见你将我抱出了暖阁,放在了长街上。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将计就计。那时候,我们约好,只要你还原出娘亲惨死的场景,我便不顾一切杀了你报仇。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只有凶手而已。却不料,胭雪到了最后,还是放不开你。”
萧逸冷淡地一哼。“她当然放不开,我早已预算好她所有的反应。她和她娘一样贱,死有余辜。”
萧逸冷冷一笑,继续说道:“郡守没有子嗣,多年前他们收养了我,对我格外关心。直到我十五岁的那年,胭脂出现了,义父开始彻夜不归,养母开始以泪洗面。养母一直在默默隐忍,她傻傻地等,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可是,义父不仅没有回心转意,www.ttdu8.com还和那女人生了孽种。养母狠了心,终于找人杀了她,却被义父知道了真相,义父为了保全义母的性命,不得不违心的断了冤案。多年来义父一直在责备自己,直到有日酒醉吐露了辛酸。没有多久,他便郁郁而终,养母追悔莫及,最终撞死在义父的棺材边。”萧逸仰头狞笑,拽起胭迷的下巴:“贱人,我怎能不恨你?你娘,你的妹妹,还有你,都该死!这些年我潜伏在你身边,日日送你一盆午夜迷兰,不过是在等你做噩梦而已。一个梦,便是诬陷你的契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鬼,你也从没梦游杀人。你真正杀死的人只有一个,你的妹妹,胭雪。”
胭迷惊恐地推开他,大声地责骂:“你是鬼!你才是鬼!”
“是,又怎样呢?”牢房里,他轻轻地戏谑。
尾声
胭迷死于那年的除夕,大雪漫天,天空里有明媚的光线。
这件事曾轰动一时,却又逐渐被人们淡忘。没有多久,烟柳镇上的人们又有了新的谈资。
前程锦绣的总捕头萧逸在胭迷死后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整日行尸走肉一样游走在烟柳镇,嘴里念念有词的仿佛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勾栏里的姑娘小厮为此打起了赌,有人猜他在喊胭迷,有人猜他在喊胭雪。
这个谜底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萧逸醉死在一年后的大雪里,他嘴中念念不忘的名字,是“仇恨”。
纵然仇恨能够帮助一个人毁灭全世界,最先毁灭的也必然是他自己——他的良知、他的爱情、他的真心。
仇恨原本就是一件玉石俱焚的傻事,只是萧逸明白得太晚,世上的很多人,都明白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