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儿子媳妇出钱让过崇明去旅游一趟,使他有些受宠若惊。过崇明中年丧妻,儿子结婚后原先和他住在一起。他在市区有一套50平方米的房子,三室一厅,三代人住一起也不拥挤。但问题是并不融洽。媳妇不是嫌他添乱就是嫌他碍眼,儿子又是个“床头柜”,所以家里矛盾不断。后来过崇明为求清静,拿出积蓄给他们另买了一套房,儿子一家人搬出去了,吵闹是没有了,但积怨却不是一时消除得了的,所以“冰河”并没有如期解冻。今天,儿子、媳妇主动出钱让他去旅游,过崇明欣慰地觉得,一定是随着孙子一年年的长大,儿子、媳妇也体会到了做父母的艰辛,渐渐地开始懂得孝敬长辈了。
出去旅游了五天,过崇明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可是还没开门,却听到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想一定是儿子来找什么东西。儿子搬出去时,他并没有要他们交出钥匙。可是打开门一看,不禁傻眼了:只见屋里有几个陌生人正在起劲地布置着房间。过崇明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的家里?”这一声喊惊动了屋里的一男二女,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笑容可掬地说:“您就是过大伯吧,我们是来租房的。”
过崇明说:“租房?这房子我自己要住的,谁说要出租了?”
女孩子说:“噢,是这样的,您儿子在网上发帖,说您一个人住觉得太冷清,想找几个人拼租,我们才来的,而且都已经预付了一年的房租。”过崇明这才明白了,难怪儿子、媳妇会突然出钱让他去旅游,原来是在“暗渡陈仓”。这一下,旅游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他拿起电话拨儿子、媳妇的手机,两个人都不接。他又想亲自赶过去,但一转念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德性,钱进了口袋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掏出来的,他去了也只能是多吵一场架,多受一次气。
再说过崇明的儿媳妇名叫马宁惠,这一调虎离山、暗渡陈仓之计就是她想出来的,为啥?她心里不平衡。公公一个人住市区90平方米的大房子,而他们只能住郊区5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她觉得公公应该给他们补偿。一年的房租到手后,她也预料到公公不会善罢甘休,早已预定了对策,那就是不接公公的电话,如果找上门来,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就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你吵翻天,我就是不退租,难道你还能把我吃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公公只是一开始打过几个电话,后来就再也没有打过,更没有找上门来。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多月,她猜想公公一定是接受了这一既定事实,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让马宁惠想不到的是,几天之后,就有两个人来找她,其中一个还是穿警服的。据他们自我介绍,他们是她公公居住地的社区干部和片警。他们来找她,是因为按照房屋租赁管理办法的规定,凡是拼租住房的,人均租住面积不得低于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标准。本市的最低标准是人均二十八点五平方米,而过崇明的房子是50平方米,出租给三个人,加上他自己,人均居住面积已经低于最低标准,影响了社区的治安,所以他们来要求整改。马宁惠听后说:“那房子是我公公的,你们应该去找他。”
社区干部说:“噢,我们已经和你公公联系过了,得知那房子是你们出租的,协议上也是你们签的字,所以这事必须由你们来解决。”其实马宁惠知道,什么房屋租赁管理办法,社区才不会管这些呢,一定是公公去找了社区,反映了这一情况,他们才找到自己的。她想不到公公会来这一招,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无可奈何,人家连警察都来了,很明显是带有执法成分的,抗拒就是抗法,只得按照社区干部的要求,约好时间前去解决。
到了约定的那天,在社区办公室里,过崇明、马宁惠,以及三位房客都来了,在社区干部的督促下,马宁惠无奈地与三位房客解除了协议,退还了租金。但就在这时,过崇明突然说:“且慢,我要保留一个房客。而且这房子我和她两个人住,应该不会违反房屋租赁管理办法的规定吧。”过崇明要保留的就是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叫石红英,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的,马宁惠没好气地说:“爸,你为什么偏偏要留住人家一个女孩子?”
过崇明说:“咦,你们不是说我一个人住太冷清吗,有红英给我做伴,我就不冷清了。”
马宁惠说:“你想得美,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社区干部也觉得,虽然过崇明六十多岁了,和石红英几乎是祖孙辈的关系,但毕竟也算是孤男寡女,所以也劝过崇明是否再考虑考虑。过崇明说:“既然我们已签了协议,而且另两个房客搬出后也不违反规定了,她为什么不能再租住在这里?”他的话无懈可击,现在只能征求石红英的意见了。谁知石红英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愿意租住在过崇明家,这样别人就不便再干涉了。
马宁惠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对公公又增添了几分怨气。现在她只能祈盼过崇明早点死。过崇明只有一个儿子,他一死所有的遗产都由他们继承,当然也包括那套房子。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天,马宁惠的丈夫接到石红英的电话,说过崇明不小心摔了一跤,右小腿骨折,现已在医院里住院,要他们去看看。马宁惠虽然与公公关系不好,但摔伤住院毕竟是大事,作为唯一的儿子、媳妇如不去看望,场面上也说不过去,于是夫妻俩就赶到了医院。
过崇明的腿上打着石膏,但精神似乎不错,红光满面的。见到儿子媳妇来看他,他没表示出高兴,也没表示出不高兴,好像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儿子问了一下情况后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就说:“爸,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过崇明摇摇头说:“不用,早上红英已经给我擦过了。”
马宁惠说:“爸,我回去后做点好菜给你送来。”
过崇明又说:“不用麻烦了,红英每天都做了好菜送来。”看他的意思,好像石红英才是他的亲人,儿子、媳妇反倒成了外人。正在这时,石红英来了。过崇明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兴致勃勃地和她有说有笑,把儿子、媳妇完全撂在了一边。马宁惠夫妇感到很尴尬,勉强又坐了一会儿就悻悻地告辞了。
回到家里后,马宁惠思前想后,越想越不对劲。当初公公执意要和石红英拼租,现在石红英又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公公,二人之间已明显超出了房东与房客的关系。石红英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来这座城市进行打拼。而过崇明以前做过生意,有一定的积蓄,尤其是他那套房子,目前市值二百多万,而且还在升值。据说现在很多姑娘为了钱,会不惜嫁给一个老头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按照法律,公公死后,他们就只能得到一半的遗产了,特别是那套房子,由于是唯一的住房,是社会权利的基本保障,所以只要石红英不死,永远也到不了他们手上。想到这里,马宁惠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吩咐丈夫,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然而马宁惠的警觉还是太迟了,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却收到了过崇明要他们去喝喜酒的通知。马宁惠气得差点吐血,丈夫见状怯生生地说:“那这喜酒我们就别去喝了。”
马宁惠说:“要去,为什么不去?我要在婚礼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揭露那个小妖精是为了钱才嫁给你爸的,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做人?”
转眼就到了婚宴的日子,马宁惠憋着一股气和丈夫来到了酒店。但还没进门,他们就惊讶地发现,和过崇明一起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新娘竟然不是石红英,而是一位年近花甲、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二人正在疑惑,石红英过来了,喜气洋洋地说:“你们来啦!你们的爸爸和我的妈妈结婚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马宁惠没好气地想,无论你自己嫁,还是让你妈嫁,还不同样是想谋夺老头子的房产,只不过手法更能掩人耳目罢了。正这么想着,石红英又说了:“二老已经商量好了,结婚后就到我妈那边的别墅去定居。你爸的这套房子,如果你们有用就拿去,如果没用我想暂时住着,等我预订的楼盘建好拿到房间钥匙后再还给你们,不知可不可以?”
马宁惠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丈夫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这才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说:“红英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这房子你住多久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