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是村里出了名的酒鬼之一,每次喝酒,总是喝到最后,真可谓逢酒必醉。但他却从不耽误第二天的活计。
云祥其实早几年是少喝酒的。他是本家族中辈分最小的,按当地的风俗习惯,家族中要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家家都去帮忙。忙完活之后就是分菜摆桌喝酒。云祥辈分虽小,却也是一家之主。每次喝酒、敬酒,都是晚辈敬长辈,这样一来,就只有云祥敬别人,等到大家一起随意喝时,他才喝了一点点长辈们就基本都醉了,酒席也就散光了。就这样,云祥的酒量一直都一般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陪客喝酒的习惯发生了改变。敬酒还得陪酒,你敬别人一杯,自己也得陪喝一杯,否则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就这样久而久之,云祥的酒量就这样练出来了,成了酒场上的能人,甚至被人戏称为“酒坛子”。
兰妹是云祥的妻子,是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农村的农活本就多,什么下田耕地、上山割草砍柴,兰妹都一一揽下,而云祥就可以放心地到附近的县城跟人跑工地挣钱了。
农家的活有农家的工具,而扁担就是其中之一,挑水抬米、挑柴担草样样都离不开它。于是,兰妹有事没事总爱买扁担,即使有时买来的未必好用。久而久之,家里就有了七八根扁担。云祥每次回来见到都会问:“家里那么多根扁担了,你又买新的干什么?”兰妹气呼呼地反驳道:“你知道什么?有些扁担不好挑,好挑的那些时间久了也会断裂的。”
云祥只好由她去。一根扁担也就十来块钱的事,没必要为了这个伤了夫妻感情。
随着农村农业的逐步机械化,以及交通运输越来越便利,用扁担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但是到了秋收的季节,兰妹还是用扁担来挑稻谷,因为要趁天晴,赶着将成熟的稻谷收回家晒干。每到这个农忙季节,云祥就在家里帮忙。如今有了收割机,收割起来非常方便。收割好的几十袋稻谷,请个车拉回家便完事了。但有一些小田块,收割机进不去,另外还有一些稻谷成熟时间不一致。这些只有等兰妹自己慢慢去收割。每天也就收割四五袋,请车不划算,这时候扁担就又派上用场了。
这天,家里好用的扁担又裂了,其他的扁担硬邦邦的,挑起来好像反而增加重量似的。兰妹寻思着又得去集市选一根好用的扁担。
下午兰妹回到家,一见云祥,便兴冲冲地问:“你看我今天买的扁担好不好?”
云祥看也不看便答:“好。你买的肯定好!”
兰妹得意地看着手中的扁担,心满意足地说:“我以后都不买了,这根扁担好得够我用上一辈子呢!”
晚上,一帮哥们约云祥去阿才家喝酒聊天。酒至半酣,大伙的谈性就高涨起来。云祥便将下午妻子买扁担的事当笑话一样说了:“我家兰妹说今天下午买的这根扁担够她用一辈子……”
鬼精灵的阿才大声说道:“不好了,买扁担不能这么说。彩头不好!”
大家一听,都停住笑声问道:“有什么不好?”
阿才慢条斯理地答道:“你们想想看,一根扁担能挑得了多长时间。一个月?半年?一年?谁敢保证它不断?万一它哪天突然断了,那不意味着你老婆这辈子……”
大家听罢,有的说迷信,不可信;有的则火上浇油:“虽说迷信不可信,但中国人还是习惯图吉利的话。”
此时的云祥已有七分酒意,他用剩下的三分理智暗自在想:阿才说得在理。万一哪天扁担断了,万一我家阿兰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到哪里去找这么个贤惠的媳妇儿啊!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匆匆跑回家,一把拿起角落里的扁担走到灶台边,拎起柴刀猛砍几下,好端端的扁担就被砍成了几截……
兰妹莫名其妙的,等她反应过来,禁不住扯开嗓子骂:“喝了点猫尿就发酒疯,把我干活用的扁担都给砍了,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第二天一早,云祥酒后砍扁担的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后来,又听说,兰妹一气之下,把家里剩下的扁担也都砍断,连挑水的也没留。反正现在村里都有自来水,用不着挑了。自此,云祥两口子的扁担风波经过村民们的渲染,成了大家酒足饭饱后的笑话,越传越广……
就这样大概过了两个星期,出外打工的云祥回来了。只见他骑着一辆崭新的三轮摩托车,车灯上还绑着大红绸布,很威风的样子。
原来啊,云祥这几年在外打零工攒了不少钱。如今农村的面貌越变越好,好多人家都盖了新房。云祥本来想用积攒的钱也给自己家盖栋新的,但是自从出了扁担风波之后,他确实体谅到了妻子的辛苦和不容易。自己长年在外挣钱,家里的农活不论轻重,都压在了自己妻子肩上。想到这些,云祥就瞒着兰妹,在县城买了这辆三轮车。以后再有重活,妻子就不需要扁担挑了。农闲时在附近替人盖房屋,还可以顺便拉些材料挣点钱,一举两得。
见到云祥买了车,有人又调侃开了:“云祥,你现在开车了就不能喝酒了,喝了酒又不能开车了,酒瘾上来了咋办?”
云祥笑着回答:“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贪杯不是啥好事,以后能不喝就尽量不喝了。酒想喝随时都有,但是好老婆只有这么一个。有了车她就不需要用扁担辛苦挑东西了。现在咱们农村的日子也越来越好,我要和我家阿兰一起好好努力干活挣钱,争取明年给咱家也盖一栋新房!”
于是,云祥戒酒买三轮摩托车给妻子的事又在村里传开了,甚至隔着好几十里地的别的村,也在传颂着云祥的光荣事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