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满有点心慌意乱,直起腰来傻呵呵地笑着走到县长面前,边走边把手背在后面的衣服上擦了又擦。田从军把老满领到县长面前,说:“县长,这是我们村的老党员老满同志,有40多年的党龄了,当过村干部,还是军属,儿子现在云南边防当兵。老伴早走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缺劳力。你看大家伙的麦子都收完了,就他的还留着呢。”
县长伸出一双白净的手握住了老满那满是老茧的手。老满感觉县长的手软乎乎的,很细腻很温暖,一股暖流顿时涌过心间。县长说:“老满同志辛苦了,听说你家缺劳力,我们今天就是来帮你收割麦子的。”然后就招呼大家准备下田。
这当儿,大家已经套上了志愿者的袖标,县长接过乡长递过来的镰刀,和大伙儿一起下了田,开始弯腰割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人在田埂边插上了一杆旗帜,“XX志愿服务队”几个鲜红的大家随着旗帜迎风飘扬着。一垄垄麦子,在县长镰刀的挥舞下一排排整齐地倒下来。县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对着县长和志愿者们一阵猛拍。
老满回家烧开水,不多会便提了两个大水瓶过来,还拎了一摞一次性纸杯,外加两个搪瓷杯。人多就是力量大,田里的麦子已经倒下了一大片。老满热情地招呼大家渴了过来喝开水。
县长直起腰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身望了望后面成排成排的麦把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把乡长和田从军叫过来,问:“咱们把麦子割下来,就这么放在田里吗?”
乡长望了望田从军。田从军试探性地问,“县长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能帮老满把麦子脱粒了收回去?就这样割下来放在田里,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对不对?”
县长点了点头。田从军憨厚地笑了笑,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光顾着这头了,没想到那头呢。还是县长考虑得周到,我马上去联系安排。”
县长说:“行,你去吧。不要给老乡留下后顾之忧。”
这时候,老满端着一个搪瓷杯过来了,讪笑着说:“县长辛苦了,喝点水吧。”县长接过搪瓷杯,端详了好一阵子,“老满同志,你这个搪瓷杯还是个古董啊。”老满不好意思地笑了,搓着双手说:“这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公社组织修百里渠发的奖品呢。一晃都有40年了吧。”
“这样的杯子,我父亲也得到过,看到很亲切啊。”县长有点感慨,就着搪瓷杯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大家都很不容易啊。”然后把杯子递还给老满,走到麦垄前继续割麦。
(四)
不多一会儿,田从军就带着村上的民兵连长和几个党员,把脱麦机搬到了老满的田里。这边,县长带着志愿者们马不停蹄地割麦子;那边,田从军就带着村上的党员给麦子脱粒。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到村广播响起来的时候,老满的一亩二分麦田终于收割完了。大家伙齐心协力把十几袋麦子抬到路边的拖拉机上,民兵连长和村上的几个党员帮着老满运回了家。
空旷的田野又变成了齐刷刷的一片麦茬地,期待着下一场丰收。
这当儿,老满回家煮了一篮子鸡蛋,拿到田间来往大伙儿手里塞,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大家辛苦了,来吃个鸡蛋。”转了一圈,一个鸡蛋也没有发出去。老满无辜地望着县长,“县长,你带头吃一个吧!你不吃,他们都不吃呢。”
县长摆了摆手说:“老满同志,这些鸡蛋你留着自己吃吧,把自己身体保养好,这才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
老满喃喃地说,“这咋好意思呢?”田从军拍了拍老满的肩膀,笑着说:“老满叔,这是县长关心你呢。”
老满一时也不知道该咋办才好,想了想,也只得作罢。看着老满郁闷的样子,县长想调剂一下气氛,打趣地说:“老满啊,你也别为这些小事纠结了。说说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田里准备种点什么啊?”
“种水稻、栽秧子呗。”老满脱口而出。
“行啊。到时候,我再带人来帮你插秧吧。”县长呵呵地笑了。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老满连连摆手,“县长你管着一个县的大事,我的这点芝麻小事哪能劳烦你大驾啊?”
县长紧盯着老满,一脸真诚地说:“老满叔啊,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田里的这些农活我还干得来。再说了,我们这些坐机关的人,特别是这些机关的年轻人,让他们经常出来和群众打打交道,体会一下劳作之苦,感受一下生活艰辛,既是在为你老人家分忧,也是在培养锻炼干部嘛。你老年纪也大了,就把你这块田当成我们机关干部的试验田,好不好?”
县长讲的这些大道理,听得老满懵懵懂懂的。他两眼迷茫地盯着县长,眼里竟有点泪濛濛的感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县长转身叮嘱田从军,基层党组织要好好关心这些老同志和困难党员群众。然后和田从军、老满握手道别,带着机关干部坐上停在路边的中巴车,踏上了返回县城的征程。
热闹了好一阵子的田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老满怔怔地站在田埂上望着县长远去的方向,看看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手上还留着县长的余温,又看看脚边那一篮子还散发着热气的鸡蛋,脑袋里一片紊乱。一阵凉风吹来,老满感觉清醒了许多。这时,他听见了田从军的声音:
“老满叔,麦子都收完了,该回家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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