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者大凡都想升迁。我也未能脱俗。
我在伏牛山区的一个偏僻小县当了5年县长,5年县委书记。虽说没有干出多么突出的政绩,但也没有拖过市委、市政府的后腿,也没给当市长的老同学杜辉脸上抹过黑,惹过麻烦!
很快县、市要进行换届了,届时我能不能再提拔一级呢?说句老实话,我的同学杜市长早就默许过,要提拔我当副市长了。可是离换届时间越近,我心里越不踏实,甚至晚上睡不着觉。
这天,我带着秘书兼司机小王,去找杜市长,想探个虚实.
我所说的秘书兼司机小王,实际也不小了,已到了而立之年。这小子特机灵,干啥都是“刚刚”的,从我到这个县当县长他就一直跟着我。我挺喜欢他。
我进了市长的门,见杜市长脸色很难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心里忐忑地连喊了几声“杜市长——”,他都没理我。
我与杜市长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班同学,也一直是他的部下。他当班长,我当副班长;他当学生会主席,我当副主席。参加工作又同分在一个市里组织部门,他提了副部长,我当上科长,后来他当上市委副书记,我到这个县当县长……几十年来,我从没见到过他今天这个样子。
我尴尬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他抓起桌上的一沓材料猛地甩给了我。
我接过材料一看,大吃一惊。这是一份山坡乡和水洼乡干部反映拖欠工资的上访材料,上面有省长严厉的批示:“责成杜辉同志查明情况,速报结果给我!”
有关部分乡镇拖欠干部工资的事,我在半年前就有所耳闻,我没有当回事去过问,因为我不相信能有此事。自从去年乡镇机构改革后,机关都是定编、定岗、定人的,工资财政局按人足额逐月拨到各乡镇。人有数,钱有数,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会拖欠工资呢?
不管怎样,问题还是出来了。我能说什么呢?只好一连给杜市长表态:“我一定尽快把问题查清楚!”然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我钻进车里,忙对小王说:“马上通知:明天上午八点,在会议中心召开各乡镇、县直单位党政一把手紧急会议,不得缺席,不得顶替!”
第二天,会议如期召开,县四大家领导一字排开,坐在主席台上。县长主持会议。
首先,由县纪委书记宣布一个处理决定。决定说,山坡乡和水洼乡由于工作不力,措施不当,没能及时足额发放干部工资,造成人员越级上访和不良影响。根据县有关文件精神,经县委研究给予以上两乡的党政一把手降职处分,并对两乡的工作一票否决,年底取消一切评奖资格等。
其次,由我讲话。我说,处理人不是目的,解决问题才是我们的目的。如何才能把问题解决呢?今天我让大家谏言献策,希望大家去掉一切思想包袱,畅所欲言,如果谁提的意见和建议能把拖欠工资的原因找出来,并把问题解决了,县委就荐提拔谁为副县级干部……
我先问人事局长:“乡镇机构改革后,有没有擅自安排进人现象?”
人事局长在会场里站起来说:“没有,我以党性作担保!”
我又问财政局长:“有没有给乡镇少拨经费和干部工资问题?”
财政局长同样说:“没有,我以党性作担保!”
然后,我让工作人员每人发一张纸和一支笔,让参加会议的人都必须写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可以记名,也可以不记名。
工作人员把大家写的意见和建议收上来,递给了我,当时我就一张一张地看了一遍。写的不是“加大税收征管力度。”就是“狠抓招商引资发展民营企业。”等,大同小异,都是不疼不痒的老办法。唯有一人写的“严把进人关,控制你手中的笔!!!”让我有点触动。控制我的笔?难道我和县长签字安排的人多了?我问身边的县长近两年签入多少人。县长派人拿来一个小本本,他翻着数了数对我说:“这两年我签30个。”县长签了30个,我知道我签的不过40个,全县几十个人不至于影响到发不起工资的地步吧?
没能查找出拖欠工资原因,我很失望。这让我如何向杜市长交待呢?这个问题压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我正一愁莫展,人事局长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这两年到底签字进了几个人,我说,不过40个,他好象很激动地对我说:“陈书记,拖欠工资的原因找到了!”
“什么原因?”我急切地问。“有人模仿你的签字,进了不少人!”局长说。
“什么?进了多少?”我问。
“500多!”
啊!这一消息让我感到非常震惊。
人事局长把所有签有我的名字的条子全拿给我看,“陈承杰”三个字写得太像啦!连我自己都辨别不出真假!我只好对照着记录,把我所有签过的人名找出来,剩下的我安排公安局迅速查出来,尽快破案,把模仿签字的人绳之以法!
公安人员顺藤摸瓜,很快犯罪嫌疑人就浮出了水面。你猜主犯他是谁?
他竟是秘书小王!这真让我不敢相信。可更让人不相信的是,以小王为首,竟形成了一个犯罪团伙!手下有4个人专为他物色想找工作的对象,每人收三到五万元钱,然后找他签字。小王签一个收两万,剩下的全归牵线人。小王非法获利1000多万元。拔出萝卜带出泥,找工作的人拿着“陈书记”的签字,要到人事局备案,人事局根据“陈书记”的批示,再安排到各乡镇和单位。去报到时,他们都给单位领导送一到两万元方能上班,因此,又有20多位领导犯了错误。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难怪都不愿说出实情。整个案件涉及到30多个单位,近600人。
问题越查越大,加上新闻媒体推波助澜,闹得全市,甚至全省沸沸扬扬。由于案件一直处在“进一步调查之中”使我错过了换届这班车。由于年龄问题,升迁将与我永远无缘了!据说杜市长也因此事未能接到市委书记的位子。这让我如何面见我的老同学呀!
更让人气愤的是,小王说发生这个案子我有一定的责任!说我让他替我记10年的学习笔记,为蒙过上级的检查,硬让他模仿我的字体等等,
我让他模仿我的字体记一些笔记,也没叫他去走违法犯罪之路呀!他不但让我和老同学错过了升迁的大好机会,而且还把责任扣在了我的头上!你说我冤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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