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好不好,让我先上车,我的飞机是下午三点飞温哥华的,一千八百美金的机票。”脚还没落地,一个声音很大的北京女人的高音在嚷嚷着,她的背影看上去在颤抖,显然是激动不已。
“你排队了吗?对不起,我是按章办事,先来后到,请您让开。”忙得不亦乐乎的干瘦女调度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乘客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十点钟到的,早早就排在这里,因为行李箱上的钥匙忘在家里,所以急忙赶回去找,真的是这样,你想想,早上我还见过你。”北京女人越说嗓门越高。
“美女,我一天见的人比我家养的鱼虫还多,我怎么能记得你是谁?再说就是我同意,这些排队的乘客答应吗?”女调度显然不耐烦了。
我是从东莞坐的旅行车去香港机场乘机的,通常上午搭乘,都是直达机场的香港右舵的直通车,不知何故今天却变成了左舵的大陆车,这样就不得不到深圳的指定点转车,于是在转车点就碰上了这样的情景。
“我真是三点的班机,你可以看我的机票,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再不让我上车,一定会误机的,我再一次请求让我上先上好吗?”北京女人拿下了墨镜,露出了藏在镜片后的目光。
“谁不是赶飞机的?有谁是去香港旅游的?来,有那位乘客愿意谦让的请举手。”女调度声音更大,毫不客气。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眼前的北京女人,她长得挺女人,京腔十足,如果不是生气,她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蛮有味道。看年纪应该有四十出头,淡淡的素妆打扮,风度翩翩,穿戴也挺有讲究,尽管已稍显怒容,但如果忽略她的嗓门,并没有让人有过于反感的滋味。
这女人就是奇怪的动物,长相漂亮不但可以遮百丑,还能特别吸引异性的同情。不等女调度话音落下,就有一个乘客举手答应了。
“我愿让给她先走,这位女士你站过来。”从语气看,这是一位台湾男士,一副绅士的气派,他边说边帮着北京女人拉起了行李。
“先生,你不要动。”女调度制止了他。
“你的精神可佳,但你的序号是第八位,咱们一部车只能坐七位,就算你让给她,也要下一部车她才能上。”
“你这个犟女人怎么这么无情,一点没有人情味,你真要让我的一千八百美金打水漂啊。我要投诉你,投诉你!”北京女人绝望的喊起来,刚才克制的温柔荡然无存。
“我们的经理在楼上,来,我带你去,去投诉我,只要他发话,我立即第一个安排你上车。”女调度被激怒了,她上前拉着北京女人,不由分说就往楼梯边走,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
“奶奶个腿,你一千八百美金的机票去加拿大,光这个费用就让老娘我干半年,我这里成天在地下停车场里吸废气不说,还要受你这个窝囊气。”她簇拥着北京女人,越说越来劲。
“你不排队,还比排队的人凶十倍,我就不信这个邪,大不了老娘不干了,回家种地。”她越说越生气,场面有些失控。
看着这种情况,我只好出面了,因为我担心这样闹下去,耽误的是我们大家,赶不上飞机,受害的可是乘客啊。
“大姐,您继续维持秩序,先来后到,我送这位女士去投诉,如何?”我主动建议。
“也好,你陪她去投诉,经理是个胖子,上了楼一眼就认出了,你把行李放这里,放心,这里安全得很。”女调度显然对这个舒服的下台阶方式很满意,她会意地冲我一笑。
“那好,我这就送她去,别把我忘了,这是我的号码。”我顺手递给女调度我的车票。
在换车时每个乘客都要将车票交给女调度,由她在车票上写上号码,然后按照号码顺序先后上车,这样做本身很公平,可今天却被这个北京女人给打乱了。
帮着北京女人投诉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投诉,她看门见山几句话,胖经理一下子就弯下了九十度的腰。
“你是这里的经理吗?这是我的证件,楼下你们那个犟女人就是不让我上车,我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跟她说了半天也没用。”北京女人的语调变成了新闻联播的口气,句句字正腔圆。
“抱歉,实在抱歉。”胖经理核实了证件后连忙道歉。“来来来,跟我来,我会安排第一辆车让你们走,误会,完全是误会。”胖经理一脸的哭笑,一个劲的点头。
旁边的我,只看见胖经理毕恭毕敬的递上了她的证件,可一点也没看清楚这证件是个嘛东西。
“二妞,你过来一下,让他们先走,他们有紧急公干,后面的事情我给你解释。”胖经理扶着楼梯扶手,大声地喊着女调度的名字,所有的乘客都回头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当然也包括那个倔强的女调度,她的步伐很不协调,极不情愿地走向胖经理。
就这样我和北京女人被安排在第一辆车上先走了,很明显我是沾了她的光。我太清楚了,如果要是排队,我至少要再等三趟车才轮上。
在车上填写香港入境单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我无意看见她填写的地址时,才明白了她的底细。
“以您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和我们一起挤车啊?”我悄悄地说。
“我这是第一次坐营运的车入境香港,也怪我儿子,他多次劝我说很方便,可没想到第一次坐车就遇上这种事。”她轻声地回答。
“你也是有意思,行李钥匙丢在家里怕什么?如果是我,只要行李在,到了加拿大让人寄来不就得了,大不了撬开也行,为这事差点误了飞机。”
“我也是急糊涂了,到了半路才想起。”她说完笑了起来。
“好了,按这个点你应该赶得上飞机,祝你好运,公干顺利。”
“谢谢你,我几时说我公干了?我是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停顿一会儿,她轻声说:“其实我这次就是不想求人,不想利用职务之便,想作为一个普通的人过一次关,可偏偏…”她无奈地摇摇头。
“Ok,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的初衷。”
“初衷?”北京女人听完我说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此时车子已经顺利的过了香港海关,正在深圳湾大桥上飞奔,耳边的音乐已是地道的粤语歌曲,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此时细细地欣赏,真是格外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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