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经到了午后,达仁队长把送伤员的车打发走后,就吩咐原地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再上路,于是众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根宝正在吃的时候,达仁走过来,随便地一指他道:“你,过来,帮我把车后面的一个螺丝拧紧。”根宝只好跟了过去。
到了吉普车的后面,达仁见远离了众人的视线,猛地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低声但却十分严厉地说:“你不是上过高中吗?老师教过你没有,什么叫做千古罪人?”根宝知道他已认出了自己,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达仁接着说:“你清楚不清楚,你现在就在沦落为千古罪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刽子手,为了一点点私利,无情地屠杀着珍贵的藏羚羊!你不是读过书吗?为什么和他们一样就分不清善恶美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我……”一连串的诘责问得根宝结结巴巴,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因为穷!”达仁接着说,“可是穷就能当成恣意妄为的理由吗?穷,就应该想个正当的办法,你们这样做简直就是饮鸩止渴!不错,眼下可以获得一点好处,可子孙后代怎么办?经过你们这样疯狂的掠夺,我们还能给他们留下点什么?假如这高原上没有了藏羚羊奔跑的身影,就会变成一片真正的荒原,要被世世代代所唾骂!”
达仁长出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语气道:“你看看我们的队员,他们不穷吗?他们每月只不过二三百元的工资,在发达地区也许还不够吃一顿饭,但他们仍然顶风冒雪,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如果是在学校的课堂上听到这些话,也可能让人无动于衷,可此时此地,这些话却如锋利的刀子,深深刺进根宝的心里。根宝额头冷汗直冒,嗫嚅着说:“可现在我已经……那该怎样办……”
“你还有机会弥补你的错误!”达仁说,“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三个要看守你们十几个,你们中间很可能会有人要闹事,回去后你只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一有异常情况马上向我汇报就可以了。如果我们安全地回到区里,就算你立了一大功,我会替你讲情的。”根宝表示一定能按他说的去做。
7.英灵感天
车 又开了,这次是两辆卡车在前,每个卡车上有一个队员,达仁开着吉普在后面压阵。从一上路,根宝就从旺叔闪烁不定的眼神里觉察出有问题,当押送的队员往前边看时,旺叔急忙向车上的几个人做了个掐的姿势。根宝坐在队员的旁边,旺叔就多向根宝使了几个眼色,看得根宝心里直发毛,不由得低下了头。
旺叔似乎看穿了根宝的心思,旁敲侧击的指着车上的羊皮说:“哎,就这次出来发财,却遇到了工作队,要是卖了,每个人还不分个……”那个队员讽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做美梦。”旺叔不服气的接茬:“美梦也有做成的时候,被打死也比穷死强。”
根宝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想想达仁队长那义正词严的话,再想想逼得父亲要喝药的那张贷款单,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车队来到了贡喀拉山口,过了这个山口,就走出了可可西里。不知怎的回事,达仁队长的吉普此时被远远的甩到了后面。旺叔明显的坐不住了,突然,他喊了一嗓子:“看那山上是什么?”那个队员扭头一看的当儿,他猛的扑了上去,那个队员也很机灵,往旁边一躲,旺叔只摁住了他的双腿。队员抡起冲锋枪,就要往旺叔的头上砸,旺叔大喝道:“根宝,夺他的枪!”神使鬼差般的,根宝竟顺手抓住了那个队员的枪,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把那个队员打昏在车厢里。
根宝掂着那支枪愣在那里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悔。旺叔抓过他的枪,朝天打了一枪,大概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暗号,很快,前面那辆车也停了下来,有人举着一支枪向他们示意,意思是控制了工作队的队员。
两辆车掉转头,向来路驰去,达仁队长此时也赶到了,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随即把吉普横在路上,跳下来鸣枪示警。两辆卡车停了下来,旺叔得意地大声说:“达仁队长,就剩你自己了,赶快让开!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们这帮匪徒,想让我让开没门,只要我活着就休想过去!”达仁厉声回答。
“剩下光杆司令了,还这么横!”旺叔说着,端起冲锋枪扫射过去,另一个人也拿着抢来的枪开了火。两支枪疯狂的吼叫着,达仁毫不畏惧,以吉普作掩护,顽强还击着。
一阵激烈的交火后,可能双方都觉得子弹不多了,就开始零零星星打冷枪,再到后来,枪声停止了,双方进入对峙状态。天渐渐黑了,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旺叔焦躁地喘着气,他扒开羊皮,竟摸出一把手枪来,他递给根宝,以不可抗拒地声调命令道:“绕过去,从后面打死他!”
事到如今,根宝觉得也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办。他很轻易就绕到了吉普后面,探头一看,只见达仁平端着枪,蹲靠在车头边,全神贯注得注视着前面,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后边的危险。
根宝举起了枪,可是手一个劲的发抖,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偷偷上前把枪夺过来恰当,于是就把手枪装起来,抬起了腿。“啪!”他一不小心,腿碰在了车篷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哆嗦,可达仁队长似乎没有听见,并没有回头,仍是注视着前方,也许是他太专注了吧。
根宝定了定神,悄悄走上前去,扑上去就夺枪,夺了一下没夺动,再去夺,他的手碰到了达仁队长的手,瞬间他感觉队长的手和枪一样冰凉,而此刻队长依旧一动不动。根宝愣住了,趴在达仁队长的脸上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达仁队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中弹停止了呼吸,可他至死不倒下,仍旧举着枪,摆着战斗的姿势!
犹如当头棒喝,根宝被彻底震撼了,他蓦地跪倒在地,停止了一些思维,一任无声的泪喷涌而出。
“达仁队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请快回答!”就在这时,吉普里车载电台的呼叫声惊醒了他,他听别人说过,工作队的装备十分简陋,电台也是旧的,传输距离不会很远,那么,其他的队员,一定就在附近。根宝钻进车里,小声回答道:“我在贡喀拉山口,有情况,赶快过来!”
回完话,他觉得一阵轻松,不由靠着达仁队长坐下来,朦胧中,他的面前又出现了如血的夕阳,夕阳下血淋淋的羊群,不同的是,那一只只羊又站了起来,长出了皮毛,在广阔的原野上奔跑起来,那矫健的英姿,逐渐融入了天边的晚霞——
根宝笑了,他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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