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旅行包里翻起来。她从大包里找到一个塑料夹子。那夹子里面,都是白纸。等她小心打开,又见用白纸包着的样报、获奖证书和几个报社的信封。样报除了《警察与小偷》之外,还有另外几篇文章。看到的日期,都是最近一年的。有一篇文章还是登在一本杂志里面。她一共发表了6篇文章,其中有3篇是写我的。有一篇名叫《他和骗子的爱情简史》,就是写她如何骗我的故事。
“你早该告诉我嘛。”我又惊又喜地说。
“告诉你又怎么样?”她问。
“我会更加爱你。”我说。
“我会写文章,你就更加爱我;我不会写文章,你就更加不爱我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的喜酒办得很隆重。村里的人送礼金,一个比一个多。他们其实都是冲着村长送钱的。这个村子并不那么有钱,但泉叔是村长,是村里的土皇帝。
在喜宴上,我才知道兔子那些人,和珊儿基本上是同龄人。兔子比珊儿还小一些。是黄土高坡把珊儿过去的玩伴过早地催老了。
村长把得来的礼金交给珊儿,一共有三万多。珊儿不要,村长说拿着,给你的,你就得拿着。看到村民很多穷得叮当响,我们也猜出有些钱是他们到处借来的。我要兔子说实话,兔子老实说了。我同珊儿商量,把钱退回去。村长听了,忙加以阻止。把钱退回去,他们会说你们不给面子。绝对不行。后来我想了一个主意,在我们走的时候,给村里孩子一些钱。另外一些钱,送给村里的小学,当作“希望工程”捐款。村长同样反对这样做。他说你们一定要这样,把钱给我。珊儿就把钱交给他。他说这些钱替你们存起来。
在我们离开村子的时候,我们拿出自己带过来的钱,给了一些孩子。
“你这个泉叔,心有点黑。”我对珊儿说。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是好人,他还当村长?”珊儿说。
到了县城,珊儿提出去人民医院看看。她是想看看自己被遗弃的地方。
“干脆到医院问问,看看23年前,谁在医院生下了你。放在医院附近,一定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我说。
“算了吧。”她说。
“那就走吧。免得你呆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那就去问吧。”
谁不想弄清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呢?她那天问癞子叔问得那样仔细,我就猜得出来。要查医院23年的历史记录,需要有公安局的证明,还得要院长批准。我们跑去公安局,人家当然不买我们的账。你们是什么人?要开证明,不行!珊儿很不高兴。离开医院,她靠在我肩上,痛哭起来。看到她那种样子,我想起了我在北京法院里的一个朋友。也许他能帮我们。也算顺利,我打通了这个朋友的电话。朋友让我等他的消息。等了两天,朋友让我们直接找公安局郑局长。找到郑局长,他只打了一个电话,人民医院的院长居然开了车来接我们去医院。
对照时间,在珊儿被人放在人民医院外边十几天之内,一共有16个孩子出生,其中9个是女孩。9个女孩中,有7个经过核实,是另有其人,不是珊儿。最后只剩下一个叫余琴和胡新枝的妈妈。我们先找到余琴,余琴一口咬定没有生过女儿。等我们离开她家,回到旅馆,她却又找到我们。她对珊儿说:“我是生过女儿,是被人强奸的,所以在家里没法子说。我的女儿也被送人了。你这个玉我认得。有玉的人那时候不多。我看见你妈妈在医院里一直把玉拿在手上,所以我认得。你妈妈不叫胡新枝,她叫刘爱凤,就是刘县长。你和刘县长长得一模一样。我一见到你,就猜到了。”
“刘爱凤?刘县长?”珊儿与我面面相觑。
找刘县长并不容易。刘县长是一位副县长,我们到县政府门外等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她。刘爱凤与珊儿的确很相像。她们见面的时候,心里都很清楚了。当珊儿把玉拿出来给她看的时候,她把我们带到另一间宾馆里面。这个宾馆比我们以前住的旅馆高级很多。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不管我的死活?”珊儿这样开头,一点也不友好。
“我那时没有办法。我会补偿你的。”刘爱凤说。
“我不是来向你要什么东西的。我是来告诉你:我恨你!告诉我,谁是我爸爸?”
“你该恨我。23年来,我也一直恨我自己。我想过找你,可是到哪里找啊?我不是人,你怎么骂我,都不过分。”
“我爸爸是谁?”
“这个问题很复杂。”
23年前,刘爱凤未婚。她是县委办公室的秘书。县委书记对她有意思,她也想借着县委书记取得一官半职。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有了孩子,刘爱凤不知道怎么办,又怕县委书记知道后不高兴,就拖下来。这一拖,错过了人工流产期,孩子便只有生下来。孩子生下来之后,当然只有遗弃掉。丢孩子的时候,她除了一块玉,还留下500元。500元钱在当时是天文数字,癞子叔没有讲。
刘爱凤承认珊儿是她生的,但珊儿的爸爸的名字,却坚决不肯说。她许诺给珊儿10万元。珊儿不要钱,只要知道爸爸是谁。母女俩陷入僵局。
我完全支持珊儿。她其实只想看他爸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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