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爸爸的骨灰(2)

 
谁动了爸爸的骨灰(2)
2016-06-08 16:04:37 /故事大全

蔡生庚老人似乎早有预感,这次探亲之后没多久,老人就驾鹤西去了。相濡以沫的老伴走了,金慧珍有伤却无憾,她觉得,只要帮老伴办好了这最后一件事儿,就算对得起他们几十年的情分了。想不到,要完成这个心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这件事儿,儿子蔡宏军说:“那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同意呢。”当初在溧阳选墓地的事儿,蔡家其他几个孩子并不知情。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了,正因为不知情,蔡家人对安葬的问题,分成了两大阵营。以儿子蔡宏军为首的反对派,把母亲的提议看成是自作主张、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儿子的这个想法也正常。老父亲不葬在身边,今后逢年过节,周年忌日,他们到哪儿去祭拜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那是父亲的临终遗愿,做子女的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其实啊,蔡宏军之所以反对,完全是冲着他母亲来的。说白了,表面上争的是骨灰,实际上,争的是一口气。

在蔡宏军和三姐、四姐的眼中,母亲是个反复无常、很会演戏的人,她对父亲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四女儿蔡明说:我父亲脸上经常一块块血印子的,不吃饭就拿手指头戳的。

在女儿的描述中,金慧珍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据说蔡生庚老人有病那段时间。她有虐待老伴的嫌疑。这还没完呢,老伴死后,尸骨未寒,金慧珍竟然在下葬前夕去外地送亲戚。这种做法,做儿女的内心无法理解,感情上更是难以接受。三女儿蔡青说:我母亲整个人就是有点那种变态。一天到晚我母亲就是那种歇斯底里,就是骂人。

说自己的亲妈变态,实在是有点过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看得出来,这个家庭的矛盾是由来已久了。难道说,骨灰之争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深层次的矛盾根源?

一棵树,一片树荫!

听到“虐待”这俩字儿从自己儿女们口中讲出来,金慧珍有点火大了。金慧珍说:我在子女面前不能把心里的压抑发出来,那么我在丈夫面前,重一点轻一点,这是很正常的。你们父亲从跌倒以后不到两年,你们又做了多少事情?哪个回来说给爸爸洗洗脚,搓搓脚,哪个也没有。

这话的意思还不明白吗?老头从得病一直到去世,都是我一个人伺候的,你们这些孝子们跑哪儿去了?说我虐待,你们还没那个资格。金慧珍又说了:有哪一个有孝心,到这个时候争骨灰了!这个骨灰葬在上饶葬在江苏对他们来说有这么大的重要性吗?

老太太这是话里有话呀,这时候,大女儿蔡伟站出来,把这件事儿给挑明了:“妈妈执著于把骨灰拿回江苏,也是他们对她的不尊重造成的,是他们逼她造成了这件事情。”

说蔡宏军和两个姐姐不尊重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呢?原来,父亲蔡生庚去世后,家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冲突。矛盾的起因,是关于财产的支配权问题。

原来骨灰是个借口,其实还是财产。指的是什么?这个院子,二女儿说现在值一百万了。蔡家的这块地,是国家解决军队老干部就地安置问题时,分给蔡生庚老人的。三十多年前,蔡生庚和金慧珍两人亲手在这块地上建造了如今这栋老宅,前有池塘,后有园子,所有的面积加在一起,足足有九百来平方米。

按照横丰的民俗,房产早晚是要传儿子的。老两口早在十年前也明确答应由蔡宏军继承这块土地和房产。如今,父亲过世了,蔡宏军准备行使他的遗产继承权。至于母亲今后要怎么办,蔡宏军也说了,由他养老就可以了。

对此,金慧珍说了:“我不是他们的母亲,而是他们蔡家的保姆了。为什么?我要把所有的钱、存折、房子都交出来,给蔡宏军,我还没有死,他就把我定在这个位置上了。”

财产,向来是个敏感的话题。谁拥有对财产的支配权,谁在家中就有掌控权。蔡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是家里的绝对权威,老人一过世,儿子就想接过这个接力棒,让母亲退居二线。可金慧珍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传统老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要我自己的房子,是要防老用的,我用不完的,将来还是他们的。”

对于财产问题,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对于家里由谁做主的问题,母亲和儿子产生了分歧。几次商量,没得出结果,老太太一气之下,把老伴的骨灰偷走了。她心想:别的事儿且不说,老头子的骨灰埋在哪儿,我还做不了主吗?就在她秘密安葬了老伴,回到横丰的那天,母子俩蓄积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大女儿蔡伟说:你们没有看到我弟弟当时的眼神,他抓着我的肩膀就往墙上撞,他就操起菜刀把我妈妈的屋子全部砍烂,地上全是玻璃片。

动手砸房子这一幕,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说什么砸我自己的房子,实际上是在那儿示威呢。老太太可不吃这一套,这个家是她和老伴共同经营出来的,要传给儿子,那也得她点头同意才行。如今儿子来家里造反,她更不能点这个头了。

老太太的意志很坚定,你什么时候懂得孝敬老人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把房子给你。儿子那边呢,觉得母亲出尔反尔,压根不想兑现承诺。就这样,本来和睦的大家庭,闹得是鸡飞狗跳,骨肉亲情也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如今,蔡家的老宅常常会落了锁,金慧珍也只有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才来这里看看。

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金慧珍常常会想起过去的时光,即便在老伴得病之后,这里也留下了很多幸福的片段。金慧珍回忆着说:“他从我头上摸下来,摸到肩膀上,摸到我手上,他表达不出来,但意思就是疼爱我了,说你辛苦啦。”

也许,蔡生庚老人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遗愿,但他的手分明已经传达出了这样的信息—他爱这个家,也爱他的家人。如果老人泉下有知,他一定很想看到一家人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其乐融融。

老人的大女儿蔡伟说:“我爸摔倒前,我们回江苏,我们四个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聚齐了跟父母一起出门。好开心,四个人围着一棵最大的树,拉起圈,那一刻是最幸福的。”

蔡宏军对此也说:“我争了这栋房子,也只是争到了我父亲给我留的一棵树,我父亲给我留下的最大遗产就是这片树阴……

要说这蔡生庚老人,还真像那棵树,他在世的时候,就是用自己的树阴,给全家人遮风挡雨的。要继承,就继承那片树阴吧,那里面有你们父亲的精神财富,它饱含着对子女们的爱,同样也饱含着对你们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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