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关门了,书记赵忠存也和职工一起下岗了。
老伴虽然已经退休,每月有五六百元的退休金,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在读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每月一百八十元的生活费,还是有一个月没一个月的。他寻思去找一份工作,否则这日子将难以维持下去。
这天早饭后,他正想出去转一圈,碰碰运气,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是赵书记吗?”
“嗯。你是哪位?”
“赵书记,你大概早把我忘了吧?我是钱三变啊。”
“噢,钱三变,你有什么事?”一听说是钱三变,赵忠存不由得警觉起来。
“老书记,听说厂里已经不行了,你也下岗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啊?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吧。”话虽然说的客客气气,但口气里却还是透露出一股志得意满的味道。
“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还不需要。”说罢,也不等对方回答,赵忠存把电话一搁,陷入了沉思。
十年前,赵忠存在国有机械厂当书记兼生产副厂长时,时任供销科长的钱三变把外面接回来的好订单私下转给乡镇企业做,自己从中收取好处费,严重影响了厂里的生产经营计划和经济效益。事发后,除了退还好处费之外,赵忠存坚决主张免去钱三变的科长职务,厂长也赞同。可是当天晚上,钱三变拎着烟酒,揣着一只一千元的红包,到赵忠诚家里来求情,要求他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原本赵忠存考虑到钱三变虽然思想素质差,但业务能力还是强的,打算免去科长职务后改任副科长,见他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来行贿,气得把他狠很地训了一顿,赶了出去。第二天和厂长一商量,不仅立即免去了他的科长职务,连副科长也没留。钱三变对赵忠存恨之入骨,扬言要找地痞流氓报复他,后来毕竟没敢动手。后来钱三变就辞职离开了厂。开始听说做了几年生意,赚了十几万元钱;后来又办了一个厂,做的是厂里同样的产品,而且厂子越办越大,听说已有百十号人了。他今天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是幸灾乐祸、还是讥笑挖苦?很可能是这样,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这样。后来他干脆不去想他了,管他是什么意思,反正工作还是要去找,但决不到钱三变那里去。
过了两天,赵忠存工作尚未找到,钱三变电话又打来了:“赵书记,你不要误会,我是真心的,希望你到我这里来工作,帮我管管厂。工资暂定每月一千五百元,今后还可以再增加,你看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当面谈一谈。”
听了这番话,赵忠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自己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找来找去找不到工作,现在工作送上门来了,而且待遇又是优厚的,理应马上答应,可是一想起钱三变的为人,又有一种鄙夷、反感、甚至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
见对方没有回话,钱三变知趣地把电话搁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忠存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往事历历、浮现眼前。
钱三变走后没几年,原来的老厂长退休了。曾经风传过赵忠存要接任厂长,结果还是上面派来了一位厂长,据说是市委书记在省委党校的同学。此人经营管理工厂的本事没有,投机钻营、以权谋私的手段倒是炉火纯青。短短几年下来,他自己捞了一大把,工厂却亏了一个大洞。他看看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就打通关节调走了。赵忠存开始还向这位厂长提提意见,后来厂长干脆通过上级免去了他兼任的生产副厂长职务,然后什么事情也不和他商量通气,把他这个书记架空了。他找上面反映,上面也没有一个明确态度。等这位厂长调走后,厂里已变得非常困难了,常常不能按时发放职工工资,车间里机器开开停停。上级找赵忠存谈话,希望他能挑起厂长的担子来。赵忠存此时已心灰意冷,不想再干了。正在这时,被前任厂长带进来的时任生产副厂长的毛某主动请缨,愿挑重担。上面一看也好,这付烂摊子只要有人顶着就行,于是就任命毛某当了厂长。谁知这位毛厂长比前任更贪婪,胆子也更大。不到两年时间就把一家国有企业搞得严重资不抵债,落到停产歇业的地步。这位被工人誉为“到讨饭袋里抓米”的毛厂长也被怒不可遏的职工联名告到了县纪委、检察院,最后锒铛入狱。赵忠存看透了这些打着改革旗号为自己谋私利的人,实在不愿意再和这类人一起共事了。他想钱三变也是这类人,道不同不与谋,条件再优越也不能去。注意打定,心情倒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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