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子立即推开舞伴,杨守财又道:“我们是宪兵,就该有个宪兵的样儿!”说着,杨守财有些不悦地走出了舞厅。
此时,舞厅小楼包厢里,李国忠正与重庆闻名的交际花刘人美促膝交谈。
“李将军一身英武,气宇轩昂,前程似锦,弄得重庆的美女神魂颠倒,找不到爱的天梯……”
李国忠轻轻地搂住刘人美,刘人美并不推让,反而向紧处靠。李国忠一笑,把刘人美抱在腿上,说:“刘小姐真是博学多才,说出话来很有诗意,只是这儿不需要什么爱的天梯。嘿嘿嘿,其实呀,你刘小姐才更像是一篇朦胧的诗文,让我默默地读,却看不懂你的身影,读不透你的灵魂,恰又似飘逸的云彩,带我走进爱的梦境!”
“哎哟!真是没看出来,李将军还是个诗人,开口句句带诗!”刘人美瞅瞅李国忠,也想露一手,“李将军,我最近写了一首诗,你给评评。”接着文绉绉地念道:
一片春愁诗酒浇,江河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秦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
李国忠明明知道这首诗不是她写的,却还是吹捧道:“哎呀,写得不错,朦胧,深刻,有意境,有品头,既像山水诗,又像风景画。听来够味儿,能给人联想……真是一首好诗。”
“哎哟,李将军还是一个评论家,真让人羡慕死了!”
“这么说,刘小姐肯嫁给鄙人啦?”
“我一个小小歌女,能嫁一个防空司令做靠山,这可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
“一个愿嫁,一个愿娶,就没有‘不过’了。”李国忠一把将刘人美抱上床,“好,我要你今晚就当新娘,待我从綦江回来,再补办婚礼。”说着,伸手关了电灯……
冬阳暖暖,寒风不吹。
山洞口,几个伤兵各自躺在板凳上晒太阳。其中一个说道:“张连长他们在队部做事已经几个月了,我们也有手,也能干活,不能老是依靠他们过日子。老王,你主意多,想个办法,我们也想去挣些钱。”
王其有些不安,想了想才说:“咱也寻思着找个事做,可是咱们是伤兵,哪有机会。不过,只要肯吃苦,挣点儿小钱是不难的。”
“你说说,有啥办法?”
“重庆遍地废墟,废料、弹片、破铜烂铁一定不少,我们何不利用这些换钱!”王其开导大家说。
“好,说干就干!”大家异口同声。
于是,车站、码头、弹坑、臭水沟、破烂堆前开始出现伤残宪兵的身影。他们或拄拐或背篼,东瞧瞧,西望望,偶尔用拐杖捣捣垃圾堆,又十分扫兴地离去。
这天,山洞下面的公路边,停着一辆正在修理的吉普车。王其背着一麻袋破烂走过来,见一个中年军官正焦急地问道:“小马,怎么样了,能修好吗?”
满头大汗的司机直摇头。
王其停住脚步看了看,凑上去多嘴道:“长官,车坏了?”
“是的。听你口音像是陕西人?”军官问王其。
“哎,老家在陕北。咱修过几年车。”
“好好,你修过车,就请你看看。”
“长官信任咱,咱就给看看。”王其放下麻袋,爬上车头,熟练地拨弄机械,试了试油门,才说,“长官,这车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军委会拨的旧车。”那个司机说。
“咱说呢,缸套磨损严重,漏油多,不容易发动。”
“能修么?”军官问道。
“能修。长官,你叫司机跟我去拿个东西,不远,就在上面。”王其指了指伤兵洞。
“我同你去。”军官说。
“长官,你,你亲自去呀?”王其惊道。
“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像你这样的官太少了。”
军官轻轻一笑,陪着王其向山洞走去。他边走边道:“老乡,贵姓?”
“贱姓王,叫王其。”
“你在哪儿学的修车呢?”
“在宪兵部队。”
“啊,你当过宪兵,是中国特种宪兵吗?”
“哎,就是。”王其说着,把这军官领进洞里,军官见到一排竹床上躺着好几个伤兵,正要询问,王其却抢先开口了:“长官,弟兄们都是打小日本受的伤,伤口好一阵坏一阵,经常复发。眼下,被委员长当作累赘,一脚踢了出来。咱们是生死战友,不愿分开,就一起住这儿了。长官,你搬这个。”王其拉出一件铁家伙——缸套,军官一笑,提了提,感觉有些重量,这时,王其伸出手,二人抬起缸套走向公路。
“长官,你亲自干粗活,我活了快半辈子还没有见过呢!”
“哦,这没啥奇怪的,在我们那儿,再大的官也干粗活。”
王其一惊,问:“你们那儿?敢问长官高姓,贵处哪里?听口音像是浙江人?”
“你说对了,我是浙江人,我叫周恩来。”
“周恩来?就是在共产党里当大官的那个周恩来?”
王其见周恩来微笑着点点头,心里不禁非常敬佩。
二人就这样聊着走下土坡。来到车旁,王其开始拆换缸套,然后再吩咐司机试车。汽车发动了。周恩来握住王其的手说:“老王,看不出来,你换个缸套只用了十几分钟,谢谢你啦!”
“没事没事。”王其不好意思地说。
“老王,我要赶着去参加一个会,回头一定来看你们。”周恩来说着上了汽车,又伸出手向王其打招呼,“老王,再见。”
当晚,周恩来的吉普车又来到山洞下,他领着卫兵和司机,扛着一箱药品和一箱罐头走进山洞。王其正与弟兄们做饭,见周恩来进洞,惊喜地迎上去,道:“周长官,想不到你真守信,说来就来。”接着又向大伙儿介绍道:“弟兄们,这就是周长官,在军委会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