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死寂寂的,没有一点儿消息。正当大伙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山去给洪大麻子收尸时,突然,密林里传来两声枪响,紧接着是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虎啸,不一会儿,便又万籁俱寂了。
半个时辰后,洪大麻子走下山来,说:“两只老虎都被我关进笼里了,要杀要砍都是你们的事,我可要喝酒去啦!”
山民们半信半疑,跑上山去一看,果然是真,竹笼里赫然关着两只老虎。
那两只老虎见有人来,便张牙舞爪,不停地咆哮,可怎么也啃不断那竹片,挣不出竹笼。
山民们一阵乱捅,把两只老虎杀死,用粗大的葛藤捆绑了竹笼,把老虎尸体抬下山去,第二天又抬到犀城和攸县领赏。
一时间,洪大麻子名声大震,刘员外也因慧眼识英雄而名扬四方。
洪大麻子得了赏金后,又点了一个叫翠花的婢女,等着刘员外来给他们成亲。
也是合该有事,刘府大大小小十几个丫环,洪大麻子不点,单单就点了翠花。这翠花虽不十分漂亮,但嘴巴特别乖巧,善解人意,很得刘员外的喜爱。刘员外虽然有一妻一妾,但妻妾皆人老珠黄,他心中早有将翠花收房之意。于是二人私下相处时,刘员外极尽挑逗之能事。翠花是个聪明人,哪有不晓之理,只是碍于礼节和太太们的管束,才没和刘员外做出不该做的事来。这下可好,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如果刘员外将这番隐情向洪大麻子说了,相信洪大麻子也能理解,他毕竟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山野之人,有什么资格在人家府上横刀夺爱?既然人家答应了让自己娶个女人,娶谁还不都一样?可这刘员外偏偏不说,他不能让别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言而无信。
刘员外不愧为读书之人,计谋一个接一个。他先是实行缓兵计,接着又偷梁换柱,最后甚至借刀杀人,硬是把一个安守本分的山民逼上了梁山。他先是推说没有完婚的好日子,要洪大麻子在他家住一段时间,等遇上了良辰佳期,再给他们操办喜事。洪大麻子生性耿直,不知是计,索性把那笔赏金也寄存在刘家,整日里只顾着吃吃喝喝,做春秋大梦。
一晃半年过去,偶有一天,洪大麻子忽然记起娶媳妇的事,便去找刘员外。
刘员外却说:“快了,快了,过了这个月,下月初八便是好日子!”
洪大麻子欢喜无限,回来后掰着指头数日子,憧憬着和翠花圆房的事。可盼来盼去,他却把自己送进了牢房。
原来,刘员外串通翠花,把一个装有金银首饰的小匣子藏匿在洪大麻子的房间里,然后说家里出了贼,命人翻箱倒柜地搜,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昔日的打虎英雄,一下子成了盗贼,身陷囹圄。
洪大麻子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遂想方设法逃出了监狱,杀了刘员外全家,单单只留下翠花一个,并放了一把火,把刘家大院烧了个精光,进了大山。恰逢这一带闹“棱兵”,那些落草为寇的散兵游勇,正苦于没有一个当地人给他们带路“吊羊”,便爷一般地把洪大麻子请了去。
自洪大麻子入伙后,“棱兵”们便军威大振,吊了好几只“大肥羊”。
洪大麻子性格豪爽,仗义疏财,功夫不错,又为山寨立了大功,很快就被推举为山寨的大王。做了山大王的洪大麻子对于女人几乎有一种本能的恨。他虽然把翠花掳了出来,却并不要她,而是恨她。他恨天下所有的女人,觉得是女人毁了他的一生。他要报复她们,报复那些女人。翠花不是一心想爬上主人的位子而昧着良心加害他吗?他就要让她做一世的仆人!他当初单单不杀她,留下她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洪大麻子把翠花囚禁在山寨里,白天让她做饭炒菜,为兄弟们洗衣浆衫,晚上,则轮流供兄弟们取乐,而自己则从不碰她一下。
洪大麻子的这番举动自然感动了他那帮难兄难弟,大伙于是对他敬若神明。在打家劫舍时,他们一旦掳获了女人,凡是有姿色的便都献给洪大麻子做压寨夫人。
洪大麻子既不推却,也不强迫那些女人。他总是近乎恶作剧地用那张麻脸挨着女人们的脸,说:“看看我的这张脸,你不会说不同意吧?”
女人若是嫌恶他,他便会吩咐小匪把女人押出去毙了。如果女人低着头不作反抗,他便会让她成为“新娘”,只不过,新郎不只一个,而是几十个。
那些女人很难经得起一夜的折腾,绝大多数天不亮就被土匪们用草席一卷,扛到后山埋了。
洪大麻子救蓝孝贤的那天晚上,他刚采完水(寻找打劫目标)回来,路过一片坟地时,正赶上有人盗墓。原来是蓝豹岭族长蓝孝德使的一箭双雕之计,他先把蓝孝贤塞到米行老板的棺材里,然后再挖出来转到与绿鹰寨相邻的那片祖坟上去,以便破坏绿鹰寨的风水。可人算不如天算,当蓝孝德派出的人刚启开棺木时,洪大麻子恰好赶到了。于是,洪大麻子便和蓝孝德的人交了手。那些人哪里是洪大麻子的对手,两三个回合就逃之夭夭了。
洪大麻子救了蓝孝贤,见蓝孝贤天生聪明,又读了几年私塾,能识文断字,便让他在匪窟里留了下来,写一些文书通牒之类的东西。土匪们如果下山取货做买卖,便让小孝贤留在山上看家。蓝孝贤悟性极高,竟偷偷摆弄起枪支来,几年下来,居然练就了一身百步穿杨的好枪法。于是大家更是众星捧月般护着他,但凡有什么好事都不会少了他。尤其是洪大麻子,对蓝孝贤可谓呵护有加,完全视其为亲信。
也许是蓝孝贤的特殊经历使他过分早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他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做到八面玲珑,和谁都亲,和谁都好。大家无论有什么事都愿意和他说,和他商量,而且他又大多能说到点子上。因此,随着这小男孩“匪龄”的增长,他在山寨里的威信竟一天天增加,最后成了大家离不开的“狗头军师”。
一天,蓝孝贤向洪大麻子说起自己如何遭受兄长蓝孝德欺侮之事,洪大麻子听后大怒,当即带了一支人马杀入蓝豹岭。那次,蓝孝德恰巧在外面做生意,侥幸躲过了一劫。
洪大麻子恶狠狠地说:“兄弟,你别着急,他是癞蛤蟆躲端午,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初五。下次抓住他,一定活剥了给你报仇!”说完,他让众匪卷了蓝家的金银细软,打算回武功山。
蓝孝贤虽然没抓住大仇人,但见抢了一部分财产,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便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我娘再回山。”
洪大麻子挥了挥手,说:“去吧。”
蓝孝贤便悄悄溜进了西院。
西院内,苦崽、王妈还有他们两岁的儿子双龙,一家人正战战兢兢地搂在一起。他们被一阵急促的狗吠声惊醒了,外面很乱,先是几声马叫,然后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呵叱声。
“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王妈惶然道。
苦崽说:“八成是土匪进村了!”
“天啦,这可怎么好!”王妈尖叫了一声。
苦崽跳了起来,说:“不行,我得去看看。族长到湘潭走木排去了,还不知道太太怎么样了呢!”
王妈说:“你可要小心。”
苦崽“嗯”了一声,刚走到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嗖”的一声,从墙上跳下一个拿驳壳枪的人,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当他发现那人只有一只胳膊时,他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苦崽轻叫了一声:“少爷!”
蓝孝贤也发现了苦崽,他连忙收了枪,奔过来,激动地喊:“苦崽叔!”
苦崽看着蓝孝贤这一身装束,迷惑不解地问:“少爷,你这是……”
“等下我再告诉你,我娘呢?快带我去看她!”蓝孝贤一脸恳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