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原夜,神秘客
夕阳照在玉果草原上。尼玛次仁停住手里的小铲,看看小筐里,只是灰不溜秋七八株虫草,他不由叹了口气。记得上两年的玉果草原可不是这样,随便挖上一天就是百八十株,一个月光景,他采到两公斤虫草,卖给结庐镇的表弟李津,足足拿了16万。如今虫草越采越少,在国外读书的儿子又写信来要学费,真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妻子卓玛喊起来:“快来看,我找到宝了!”次仁赶紧跑过去,一眼就看见一株长达20厘米的虫草植株,这株虫草大得超乎想象。他用小铲把虫草周围的土挖松,然后用手捏住根部,轻轻一摇,整株虫草就出了土,露出下面圆滚滚的半僵的虫子。卓玛飞快地用手比了比虫体,8厘米。两口子对视一眼,心脏狂跳起来。
年初的“斗草”赛事,次仁亲眼目睹老外开出的价码,一公斤500株,150万。老天,连儿子娶个洋媳妇都够了吧。看样子,这株大虫草没两克也差不离了,更重要的是,虫草有群生习性,说不定这周围还有大量同样长度的虫草,要是能一口气挖到500株,那就是150万!
次仁警觉地看看周围,要知道草原上挖虫草的并不只有他们俩,若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多半会发生抢夺。就这一眼,他看见不远处的长草里,一个人正举着个圆筒状的东西朝这里瞄。
“谁?”次仁一声呼喝,顺手抽出一柄藏刀。草丛一晃,从里面钻出个体格健壮的人来。此人穿一件到处是兜的衣服,扬扬手里的照相机,高声说:“我是报社的摄影记者,来这里拍照的。天色晚了,能不能允许我在你的帐篷里住一晚?”次仁准备连夜挖找虫草,有陌生人在附近当然不放心,便摇头说:“对不起,我帐篷里没地方。”
那人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瓶酒来:“没地方也行啊,咱就席地而坐,喝酒喝到天亮。”次仁这人什么都好,唯一缺点就是喜欢杯中之物,不由说了句:“那好吧,我这里还有点下酒菜。”
两个男人酒杯一端,就近乎多了。那人自我介绍说叫邹勇,很早就听说过冬虫夏草的神奇,所以赶到草原上想拍一组专题。接着,他拿出相机给次仁夫妻拍了不少照片,又拿出相册请两人看。卓玛看见内里有张七八岁小孩的可爱照片,就问:“这是你儿子吗?”邹勇一听此话,脸色立马变了:“是我儿子明明。他自小就失去了妈妈,一向是跟我生活。那年我去国外出差,把他托付给了我弟弟邹信。不久,却发现他生了很重的病——”
卓玛见状没敢再问,她把自己儿子在国外的照片拿过来,一张张给邹勇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才让,托大老板的关系,在国外留学呢。这是洛杉矶,这是旧金山。”邹勇边看边点头,可看到最后一张在纽约自由女神像下拍的照片,却吓了一跳,他见这对牧民夫妻喜笑颜开,便没再说话,只是把照片翻拍了一张。
这时候邹勇看见帐篷顶上的小篮里,放着一束细如牛毛的竹签。他有些好奇,就问:“这是做什么的?”卓玛快人快语:“这是我家次仁的独门手艺,把竹签插进虫草关节里,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有什么用吗?”
卓玛笑笑没答话,倒是喝了酒的次仁打开了话匣子:“看你人实在,实说吧,往年我们靠畜牧业也能挣不少钱,可自打这虫草卖出了天价,大家就都改行挖这个了。可是越挖生态越恶化,虫草也越来越难采,回头再养牛羊吧,草原都被挖虫草的人翻过来了。你看今天我们才挖了几株虫草啊,不作假哪成?”说着随手拿起一株虫草来,右手抓过竹签,然后顺着虫草关节把竹签刺进虫体:“这样就增了重,你就是拿放大镜看,也看不出痕迹。可是今年,唉——”次仁想起了大老板不让作假的交代,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卓玛才看见,次仁做示范的居然是刚采的大虫草,连忙一把夺过藏进帐篷里。扫一眼邹勇,还好,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只是猛地喝干杯中酒,喃喃道:“冬虫夏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草。其实专家早有论证,这是虫草菌寄生在蝙蝠蛾的幼虫上,草出生之日,就是虫死之时,没什么神奇的。”说完倒头就睡。
别看次仁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大。见邹勇发出一阵阵鼾声,就跟卓玛打亮手电,以挖出的那株大虫草的位置为中心,转着圈找虫草。这一转就转了大半夜,都出去四五百米了,一株虫草王也不见,只找到两株小不点。两口子这个泄气呀!看来那一株只不过是偶然长出的,单单这么一株,顶多值二百,若像往年那样做手脚,大老板又不让,今年儿子的留学费用怎么办啊?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帐篷前,发现邹勇不知何时已走了。怎走得这么急?不会是小偷吧?两口子慌忙查看,帐篷里什么东西都在,只是那株大虫草不见了。直到一个月后,次仁又听到邹勇的消息,才发现他的确不是小偷,而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