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