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旅途
列车平稳地奔驰,发出单调的韵律。暮色悄然降临。杨钢所在的软卧包厢里,几位旅客或看书,或闭目养神,陷入了寂静。那个滑雪爱好者老裘更是呼呼大睡起来。杨钢悄然起身下床,穿上鞋,走出了包厢。
车厢走道里同样寂静,空无一人。杨钢从衣服里取出一只精巧的针孔探测头,轻轻从一个包厢门下方塞入,同时警觉地注视着四周。探头另一端的手表式显示屏上马上显示出包厢内的情形。
没有他想要的信息。他轻轻抽出探头,走向下一个包厢。
被青藏警界尊称为“银座”的王海波也在这趟列车上。
由于办案需要,王海波经常乘坐火车,但一个人用掉四张票,独占一个软卧包厢的待遇,还是生平第一次。他有点儿暗笑局长小题大做,不过他很善于总结分析,马上又想到,这也许就是自己当不了局长的重要原因。分析案情、擒拿格斗、心理攻击,他是一流高手,但是从国家资源的角度考虑一个整体的运作,他承认自己不是那块料,当然,他也不感兴趣。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此刻,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把脚伸在对面的另一张床上,正在看一本小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局长的声音传来:“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有人盯上你的东西了。”
王海波神色一变:“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千面人狼越狱了,我不希望他和这事儿有关。”
“千面人狼?”
“小心点儿,说不定他就在火车上。”
王海波看向车厢门:“那好啊,早想会会他了。”
“哈哈,别紧张,吓你呢。在察尔汗会有一个小组上车协助你,你自己随机应变。”
“知道了。”
王海波放下电话,看看窗外,又看向车厢门。门下方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警觉起来,站起身,轻轻地走过去,一手掏出手枪,一手拉住门把手,猛地拽开房门。
车厢过道上空无一人,车窗的窗帘在轻轻飘动,把带着暮气的影子投在地上。
杨钢的手表式显示屏上清楚地显示,王海波所在的软卧包厢里只有一个人。这正是他想要的信息。他静静地返回自己的包厢,伸手从床上拉下自己的包,转身出门。
老裘醒了过来,露出诧异的表情:“喂,还没到站呢!你要走?”
杨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再见!”
老裘奇怪地摇摇头。
杨钢大步走过两节车厢,来到了一节硬卧车厢。这里的人就多了。他缓缓地移动着,一路上观察着形形色色的旅客们。旅客们形成的总体气氛是欢快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的心情比平常不同,待人也友好些,眼神也热情些。
一位靠窗端坐、手持一个转经轮、神态虔诚安静的藏族大妈吸引了杨钢的注意。杨钢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径直走过去,冲她微一颔首:“大妈,您一个人?”
藏族大妈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我有一张软卧的车票,您想不想和我换换?”杨钢一脸的诚意。
藏族大妈微露讶异之色:“哦?为什么?”
“单位给买的,我,不习惯。您岁数大,您去吧。”
藏族大妈笑着摇摇头:“谢谢,不用啦,我身体好得很。”
“真的没什么……”杨钢还要说什么,藏族大妈对座的一位中年男人接上话,“给我看看你的票。”
杨钢把票递给他,那人看了看票:“你真的要换?要不要加钱?”
“不用。”
“行啊,我跟你换。”那人乐滋滋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冲杨钢点点头,真的走了。杨钢在藏族大妈对面坐下。藏族大妈友好地冲他微笑一下,又转头看向窗外。
入夜了,旅客们都静下来,上床的上床,看书的看书。藏族大妈也上了床。杨钢站起身,走到车厢尽头的乘务员室,敲了敲门。
一位女乘务员开了门:“什么事?”
“我想换个软卧。”杨钢说。
“哪儿还有软卧?”
“有啊,那边11号,还空着呢。”
“11号?噢,那是人家已经包下来啦。”一个人包下整个包厢,这样的事情显然不多见,这乘务员马上想了起来。
“包下来?整个包厢?”
“那可不,有钱谁都能包啊。行了行了,回去吧。”乘务员关了门。
杨钢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进了软卧车厢,经过那11号包厢时,他停了几秒钟,用力嗅了几下,似乎想嗅出那雪银莲的味道。
利用探测仪器,他之前已经判断出这里就是警察所在。乘务员的话,让他确信了这一点。包厢大门紧闭着,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办法下手,但是距离火车到下一个站还有四个小时,他并不急于现在出手。
他看了看表,向餐车的方向走去。他看过列车指南,那里在晚间会变成一个酒吧,他想喝杯啤酒放松一下。此时正是入座高峰,不甘寂寞的旅客们纷纷进来。
然而,首先进入杨钢耳中的并不是音乐声,而是正在播放的广播。由于信号受到天气干扰,声音听起来杂音很多,有些失真。先到的客人们专注地听着,个个表情凝重。
“……自青海省气象台发布暴雪黄色预警预报以来,雪情愈演愈烈,人民的生产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据青海省气象台介绍,此次极端天气状况是受西伯利亚特强南下冷空气和西南暖湿气流的双重影响而产生的,这两股气流都达到了30年一遇的超强强度,而此次形成的暴雪也是青藏高原地区50年未遇的。气象部门预计,这次降雪还将持续12小时,今天夜间会有间歇。据了解,受暴雪天气影响,青海省大部分地区的气温还将持续下降8℃至10℃。更多气象消息,本台将在第一时间向您播送最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