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景迁,跨入新世纪后,农村的形势越来越好。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城市的扩展,秦敏所在的村子被征用的土地越来越多,村里人除了土地征用费,随便栽棵小树,也能拿到青苗补偿费,家家都建起了楼房,不少人家还买了汽车。相比之下,秦天翼就显得有些落魄了。棉纺织厂由于受市场经济的冲击,规模不断缩小,秦天翼也下岗了,一家人的生活也变得捉襟见肘。有几次他回到村里来,秦敏不计前嫌,有时给他买两条烟,有时又塞给他几百元钱。秦天翼从一个有固定工资的“贵族”变成了一个被施舍者,他不禁感慨地说:“当时我有了个城市户口就觉得了不起了,现在看看,就我们旁边那个村,城市还没有扩展到那里呢,想迁个户口进去都比登天还难,真是世事难料啊。”
秦敏的丈夫张睿杰上世纪90年代后期当上了村主任,他上任后大力发展养殖业。他认为他们村要充分利用靠近大城市这一优势,这个城市有几百万人口,他们即使养再多的鱼、喂再多的鸡都不愁卖不出去。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村里盖鸡舍的盖鸡舍,挖鱼塘的挖鱼塘,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事实证明张睿杰的决策是正确的,几年以后,村里很多家庭都成了有名的养殖专业户,养殖的鸡鸭鱼虾全都上了城里人的餐桌,但遗憾的是,张睿杰却因操劳过度累出病来了。
秦天翼原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下岗后也不去正儿八经地争取再就业,囊中羞涩人也就没了精神,所以每次回村都是灰头土脸的。可是自从姐夫当上村主任,又带领全村致富路上越走越宽敞后,他便觉得又风光了起来。这天,他趾高气扬地在村街上遛达了一通,而后就进了一家小卖部,趁老板娘在接待别的顾客,自己伸手从柜台里拿了包烟,边往外走边说:“老板娘,我先赊包烟,回头再来付钱。”
老板娘没有阻止他,看着他出店而去,摇着头说:“他都不知已经拿了多少包烟了,哪次来付钱了?”其实老板娘不和他计较,完全是看在村主任的面子上。张睿杰没日没夜地替大家操劳,都累出病来了,她不想让他再为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心里添堵。
两年后,张睿杰因病而逝。此时,他们村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秦敏和女儿张雯也将自家承包的鱼塘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天,秦敏开着私家车去城里联系业务,在路上看到一个穿着满身油污的男人在路边修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李清风。她本想停车过去看看,但随即又改变主意加速离开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一身名牌,还开着私家车,而李清风却满身油污的显得有些落魄,她怕李清风感到尴尬。再说这么多年不见,李清风想必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不想去打扰他的平静的生活。但不知为什么,自那以后,她的脑海中就经常会出现李清风的形象,挥之不去。
秦天翼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不成器。这天他又想到小卖部白拿烟,但刚拿到手,就被老板娘劈手夺了回去。老板娘的意思很明确,不拿钱出来,一支烟也别想带走。秦天翼无奈,只得回到秦敏家里发牢骚,说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人一不在,连包烟都不肯赊了。秦敏自然知道秦天翼是个什么样的人,怕他再去外面丢人现眼,只好出去买了两条烟给他。秦天翼兴高采烈地正要走,秦敏却把他叫住了。秦敏犹豫了一下说:“天翼,你认识李清风吗?”
秦天翼说:“怎么不认识,我知道你们是初恋情人。我们以前是同一个车间的,不过他也下岗了。”
秦敏说:“那他,现在过得好吗?”
秦天翼说:“下岗工人能好得了吗?你看看我就知道他了。”秦敏觉得秦天翼的话也不无道理,又联想到在路上看到的李清风落魄的样子,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阵揪得慌。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说:“你去找到他,如果发现他确实困难的话,就把这些钱转交给他好吗?”秦天翼有点生气,秦敏不资助他,却资助一个外人,他本想拒绝的,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把钱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