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昏黄的油灯下,林霞一口口给刘潇喂水。这时,刘潇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林霞怀里,既痛苦又激动,挣扎着喊:“林老师,我刚才做梦,你对我说,你在深山里等我……”
此刻的林霞已经十分冷静,她见刘潇醒了,松口气放下他说:“刘先生,那只是梦,梦总是要醒的……”
刘潇从窗口看到屋外一轮冷月挂在山头,耳边掠过风吹的低啸。梦想是多么美丽,可现实是如此残酷,他悲痛地呼喊:“老天啊,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林霞动情地劝他:“刘先生,我早在网上回复过你,天涯处处有芳草,何苦千里迢迢来深山找我?”
这时,石头推门进来,对林霞说床铺搭好了,让刘潇休息吧。原来,傍晚,刘潇在操场倒下后,林霞交代石头,刘潇进山太累,受刺激太深,让他在学校住几天,身体恢复后再送他出山。石头没有做声,默默打扫干净一间空屋子,又回去抱来一床棉被。
就这样,刘潇住了下来。石头天天送来野山鸡、野山菇,可一张脸阴得像要下暴雨,让刘潇感到沉重又压抑。
这些日子,刘潇常常出神地望着林霞上课、批改作业、备课。这所学校就林霞一个老师,既当老师,又是校长,全校六七十名学生,分为六个年级,够她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了。下了课,林霞还要为刘潇做吃的,替他洗衣服,照顾得无微不至,常常让刘潇感动得暗暗流泪。
这天晚上,刘潇经过痛苦又冷静的思考,心想自己的一条命是林霞给的,进山时又是石头救了他,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不应该那样自私,去拆散林霞同石头的婚姻。他决定悄悄离开。
一个星期后,刘潇感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心情又惆怅起来。这天,他早早起身,在校园里到处走走。当他眼前闪过一个个可爱的孩子,看到林霞在这艰苦而又美丽的环境中忙碌的身影,他突然觉得林霞的决定是对的,她确实离不开这些孩子。刹那间,他眼前一亮,闪出个令他也吃了一惊的念头:留下,这里学生多,同林霞一块教书。至于公司那边,弟弟快成人了,就让他继承。这样,他既能天天看到林霞,又能帮她完成自己的夙愿。只要她幸福,又何必在乎能否同她结成连理?
刘潇为自己大胆的决定激动起来,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意义,留在山里陪林霞一同吃苦,他心甘情愿。
吃过早饭,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振作地走进办公室,声音响亮地说:“林校长,刘潇向你报到,从今天起,我就是牛头坳小学的老师了。”林霞十分惊讶,正要说什么,刘潇已经拿起桌上的课本,走进了高年级教室。
林霞赶紧跟过去,只听刘潇正在向学生作自我介绍:“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新来的刘老师。我会教你们语文、数学、英语、体育、唱歌,同你们一块做游戏,讲山外有趣的故事,你们欢迎不欢迎?”
“欢迎!”孩子们拍着手掌喊。
林霞的眼睛一热,润湿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刘潇的课上得行云流水,孩子们听得如痴似醉。可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老师,而是一个台湾青年。傍晚,当刘潇下课后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林霞板着脸说:“刘先生,教书是要有教师资格的,我不允许你再进教室上课。”
此时的刘潇什么都想通了,笑笑回答:“林校长,我是志愿者,总可以吧?再说,你可以去问问孩子,如果他们说我没有资格,我就不去讲课了。”
“不,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志愿者!”林霞的声音斩钉截铁。
刘潇放下课本,诚恳地解释:“林校长,你就答应我吧!我现在除了向你和石头大哥祝福外,就只想留下来替你分担一点担子。你一个女孩子,六七十个学生,长期下去如何挺得住?你给了我一条命,难道连让我帮你一把的机会都不给?如果说我有私心,我只想能天天看到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林霞听了十分感动。但是,她觉得自己此刻不能动摇,坚持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的事业在台湾,你应当帮助你父亲料理好公司。”
刘潇冷静地回答:“如果按你说的,你师范毕业后应该留在城市,你的对象应该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城里青年……”
林霞眼睛一热:“我同你不一样,我是回家乡……”
刘潇走到林霞身边,忘情地拉住她的手:“你能为山里乡亲牺牲自己,我为什么不能陪着你一同做点牺牲?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同你已经分不开了……”
林霞落泪了:“你不要说了……”
他们的对话正好被送野山鸡来的石头听到,手里的野山鸡无力地落下。他转身奔上山,朝着起伏的群山和天空的乱云“啊——啊——”痛苦地叫喊……
不管林霞怎么苦劝,刘潇铁了心要留下来当老师。同时,他上的课也深受孩子们喜爱,说心里话,林霞也舍不得他走。她想,如果刘潇不是来自台湾,而是大陆的支教志愿者,该有多好!无奈之下,她只好通过信件向中华骨髓库要来了刘潇在台湾公司的电话,联系上了刘潇父亲,要求他来大陆劝儿子回去……
一个星期天,刘潇同林霞正在办公室批阅作业,石头突然闯起来,拉起刘潇就往后山跑。林霞怕出意外,急忙追上去。
石头把刘潇拉到山顶一处悬崖旁,刘潇大吃一惊,不知石头要干什么。近些日子,石头一直回避着他和林霞,看到他们时眼光一直是阴郁的。他想同石头开诚布公地谈谈,劝他同林霞早日结婚,自己就可以安心留在山里了。可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难道今天石头是要和他摊牌?此时,林霞也追上来,急得朝石头大叫:“石头,你不要干傻事,这不怪刘潇,如果你不放心,今晚我俩就结婚……”
石头一甩手,把刘潇推开,自己站在十多丈深的悬崖边,向林霞大喊:“不,林霞,你并不属于我,你不欠我的情。说实话我是喜欢你,可是如果我娶了你,我就害了你。所以我一直拖着没答应办婚事,心里一直盼着你能找个爱你疼你的好男人。这次你叫我去接刘潇,我既痛苦又高兴,因为你应该找的男人就是他,所以我没有劝他回去,而把他带进山来。林霞,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永远是时时关心你、处处疼着你的大哥……”
林霞哭着喊:“石头,你胡说什么呀……”
石头又朝刘潇喊:“刘潇,你也听着: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娶她、疼她,好好过一辈子!”
刘潇激动地喊:“不,我的好兄弟,我早就想通了。我留下,只是替林校长分担担子。林校长说了,今晚你俩就结婚,我愿做你们的证婚人。真的,你不要再傻等了!”
林霞泪水满脸地说:“石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心甘情愿嫁给你。”
此刻,刮起了呜呜的山风,石头在悬崖边挺得直直的,大声朝林霞和刘潇喊出让天地都动容的话:“林霞,刘潇,你们如果不答应,我马上跳下去!”
林霞大声喊:“不能跳!”刘潇喊:“别犯傻!林校长是爱你的!”石头喊:“你们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了。我喊一二三,喊到三你们不答应,我就跳。”
“一二……”石头半个身子向悬崖倾斜。林霞同刘潇只好含泪答应……
半个月后,刘潇的父亲刘伯鑫安排好公司事务,匆匆飞往大陆,辗转来到了牛头坳小学。当刘伯鑫听儿子含着眼泪诉说了这回他进山的传奇而感人的经历,又看到林霞不凡的气质和她回深山报答乡亲的大爱大义举动,心灵极为震撼。他没有再劝说儿子回台湾继承他的事业,而是当场表态:他回台湾后尽快把公司一分为二,一份给后妻的儿子,一份给前妻的儿子刘潇。这里山清水秀,人好心好,刘潇的命是林霞姑娘和石头给的,他的一份理应放在这里;老人呢,今后也将随着刘潇也来牛头坳,帮助儿子料理公司,让他安心同林霞教书……
很快,牛头坳热闹起来了,有了第一家台商企业,专门进行山区农副产品种植、收购和深加工,畅销国内外。学校也翻盖了漂亮的新校舍,每天傍晚,红红的晚霞染红西山头,学校里就传出《凤求凰》的优美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