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光又一次抬起头向马路对面市医院大楼望去,他在这附近已经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没有勇气穿过马路,因为一旦诊断是那种病,他的一生就完了。忽然,一只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肖紫光回头一看,是妻子丹阳。
“紫光,你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了。”丹阳是市医院的护士,她的办公室的窗口正对着马路,“我都看见了,咱们回家再说。”
回到家里,肖紫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我的下身又疼又痒,已经有半个月了。我害怕,是不是得了……那种病。”
“天啊!你……你……”丹阳惊叫道,“你在医院外面站了那么久,就是没有勇气去看病?”
“紫光,也许你得的不是那种病。”丹阳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们医院性病科的尤医生最近停薪留职,开了家个体诊所,专门诊治各种疑难病症。你到他那儿看看,我会关照他保密的。”
第二天上午9点,丹阳从医院往家打电话,说尤医生的诊所已经联系好了,让他直接去找尤医生。
和丹阳通过电话后,肖紫光又给歌舞团打了个电话,找陆晴,说:“想见你,20分钟后。”
这是肖紫光和陆晴之间的一种默契,他20分钟后到她家去,她就会在家等他。
肖紫光像往常一样钻进那条小胡同,有点偷偷摸摸的味道。也许正是这种偷偷摸摸才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使他两年来一直乐此不疲。要是没有那种病该多好哇,他可以在陆晴那里得到自己追求的享受。
可是,他的病不正是从这种非份的追求中得的吗?只知道甜蜜的享受,不知道还有痛苦的煎熬……
一个有着西班牙风情的咖啡厅里,歌台上正在演出大提琴独奏。琴师是个少妇,穿一身白色无袖长纱裙,怀抱一把紫檀色虎皮纹大提琴,如怀抱婴儿。那少妇气质高雅,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丹凤眼配柳叶眉,像一幅著名油画上的法国贵夫人。
肖紫光被少妇的风采迷住了,演出一结束,肖紫光便迎上前去:“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少妇愣了一下,没说话,但他看出她已经同意了,是用眼睛同意的。
他请她坐在自己的对面,自信地说:“认识一下吧,我叫肖紫光。”“我在电视里见过你,青年企业家。我叫陆晴。”“我很冒昧,是吗?”“有了冒昧,生活才有了生气。”两人似乎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话语十分投机。
晚风习习,肖紫光送陆晴回家。
“我家住在4楼,丈夫走穴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陆晴话里似乎有某种暗示。
“我送你上去,可以吗?”肖紫光话里透着暗喜。
陆晴点头同意了。那一夜,肖紫光就住在了陆晴家……
这是肖紫光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向哪转折?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人生在变,变得既充实又虚假,既欢愉又痛苦,既充满希望又布满陷阱。
肖紫光拥住陆晴,陆晴激动得浑身发抖:“紫光,你爱我吗?”“爱。”“爱你妻子吗?”“也爱。”“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两个爱?”“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观念,人一生好像不是只有一次……”“这么说,你还会有第3次爱了?”“这……我想我不会……”他敷衍过去。
他自己都知道那话是那么软弱无力。不久,他真的就偷吃了第3颗禁果……
肖紫光走进小胡同,来到了陆晴家,正好20分钟。陆晴已经换好了一身粉红色的睡衣在等他。
此刻,陆晴的眼睛里闪出一种饥渴。肖紫光却轻轻推开她,用一种特殊的眼光审视她。
“陆晴,你有性病吗?”
“什么?!”陆晴的目光中闪出疑惑、委屈甚至愤怒。
肖紫光从陆晴惊疑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她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甚至他敢断定,这个女人除了丈夫之外,自己便是她唯一同床共枕的男人了。
肖紫光从陆晴家出来,去见丹阳推荐的尤医生。尤医生为肖紫光检查得很仔细,面诊,化验……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坐到肖紫光面前。那一刻,肖紫光体验到了等待判决的感觉。
“你患的很可能是……艾滋病。”尤医生终于下了判决,“发展下去,你的全身将会出现紫红色的肿块,脸会溃烂,鼻子将烂掉,头发、眼眉和睫毛将一缕缕脱落,最后完全变成秃子。两只耳朵也开始萎缩,缩成两团难看的死肉……”尤医生望了肖紫光一眼,继续说:“这还没算完,病菌顺着血液进入内脏……直至死亡。”
肖紫光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心被尤医生描绘的可怕情景震颤了。
“当然,我向你如实说了这些,是为了引起你的高度重视,配合治疗,明白吗?”尤医生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拍拍肖紫光的肩膀,说:“请你跟我到药房取药。”
药房的药剂师是个姑娘,戴着口罩,口罩上露出乌黑的大眼睛。肖紫光见了一惊,那姑娘是他中学的同学。他不敢看她,赶紧别过脸去。
“蔺娜,你去把化验室的刘技师叫到门诊室,我替这位患者拿点药,随后就去。”
那姑娘按照尤医生的吩咐走了,临走出门前看了肖紫光一眼。
尤医生在那些林立的药瓶里找了些药,包好,递给肖紫光。
在接过尤医生递过来的药包时,肖紫光想:应该找机会和蔺娜接触一下,她好像已经认出他来了……
肖紫光从尤医生的个体诊所出来,心情很沉重。经过医生的检查,他的怀疑被证实了,他是一个患了不治之症的男人。
该上哪去?回家吗?那个宁静温暖的家还属于他吗?他还配做丹阳名副其实的丈夫吗?
“肖!”有人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回头看,是唐小曼。这位24岁的姑娘穿一身红色滑雪衫,是他生活中的第三个女人……
唐小曼是肖紫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的姑娘,并和她也有了那种难忘的关系。
那是去年冬天,肖紫光到外地公干,住在一家宾馆。正赶上元旦,宾馆里相当冷清。晚餐时,餐厅里只有两个客人吃饭,一个是肖紫光,另一个就是唐小曼。开始时他们是分在两个桌上吃的,后来,唐小曼主动把饭菜端到了肖紫光的饭桌上。
“一个人吃饭都不香,可以和你共进晚餐吗?”
肖紫光为姑娘的大方感到吃惊,忙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叫一瓶葡萄酒。”
“应该是两瓶,酒是寂寞的伙伴。”葡萄酒使本来就很健谈的唐小曼更加滔滔不绝。她说她是滑雪队的教练,处了一个男朋友,已经有了那种关系,隔几天约会一次,然后各干各的事,互不干涉。
肖紫光尽管不能理解唐小曼的生活方式,但他很喜欢唐小曼坦率的性格,当然,更喜欢这个现代疯丫头优美健康的体形。
就在那天半夜,唐小曼敲开了他的房门,钻进他的被窝里说:“整个宾馆里就我们两个人,你需要,我也需要。守在两个房间里度过一个长夜,这是对两个年轻健康的生命的浪费。”从那时起,他们就有了不平常的关系。
这些都是往事了。现在,肖紫光和唐小曼又一次不期而遇。唐小曼仍然无所顾忌地大声说:“肖,我要去冬训了。临走前,咱们应该会会。我找个地方,绝对安全!”
唐小曼挽起肖紫光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架起他就走。肖紫光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我这病十有八九是唐小曼传染的,这疯丫头不知道到底同多少男人有关系?”因为唐小曼曾说过:人活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或只跟一个女人,简直傻得不可思议!
肖紫光没想到唐小曼把他领到了尤医生诊所旁的一个旅馆,说那里开房不用看身份证,而且可以用假名字。经过尤医生的诊所时,他看见诊所玻璃窗内闪过一张脸,是药剂师蔺娜。那是一张让人难忘的漂亮的脸。肖紫光心中有点慌,下意识地把手从唐小曼的手臂中抽了出来。
肖紫光回到家里,见写字台上有丹阳留下的一张字条,说她临时出差,大约两天时间。要他遵医嘱,抓紧治疗。
肖紫光想了想,拿起电话听筒找蔺娜。
“对不起,打扰了。”肖紫光在电话里说,“我是肖紫光,没想到在药房里碰到了老同学,我现在心情很痛苦,非常想和你聊聊。我是以一个患者的身份请求你,可以吗?”
“好吧,我马上来,请把地址告诉我。”女药剂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肖紫光又恢复了自信心和活力。当门铃响起时,他像个容光焕发的小伙子似地迎上去开门。
果然是蔺娜。她穿着一件米粉色羽绒棉大衣,两只大眼睛透出镇静、坦然。
“蔺娜,真没想到你会接受我的邀请。”肖紫光感动地说。
“我也经常去看别的患者,更何况是老同学呢。”蔺娜呷了一口咖啡,对肖紫光说。“病人不但需要生理上的治疗,还需要心理上的治疗。”她接着说,“许多疾病的根源,就在于患者对个人生活的不严肃,不尊重人类两性关系演变的规律。谁破坏了合理的婚姻结构,谁就会受到自然的惩罚。比如说,西方很多国家的年轻人搞性解放、性自由,自然界就把艾滋病送给他们。我们国家这些年也有些人个人生活不严肃,结果也染上了性病、艾滋病……”
天哪!肖紫光感到意外,她好像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蔺娜又喝了一口咖啡,仍然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请我来想干什么,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那样想,证明你的心理疾病确实很重……我是说你对女人。所以,我就更有必要来了,来履行我的职责。我到尤医生的个体诊所工作,也是想做一些工作以外的事情,比如说,尤医生负责治疗你生理上的疾病,而我则负责治疗你心理上的疾病。……”
望着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蔺娜,肖紫光觉得自己是那样猥琐,那样渺小。
蔺娜走了,肖紫光在家呆不住了,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到滑雪场附近的白雪宾馆去。临走时在家里给丹阳留了一张条子,让她出差回来后也到滑雪场的白雪宾馆来。
他还给陆晴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已经在白雪宾馆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肖紫光包下了白雪宾馆7楼的一个房间。他将房间的窗帘拉开,窗外是阳光下的林海雪原。
肖紫光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生活信条。他拼命地工作是为了获得追求人生享乐的资本,他去享乐了,却受到了命运的惩罚。他得了那种病,是因为女人得的,那些女人断送了他的青春,断送了他的生命!
面对窗外洁白晶莹的冰雪世界,肖紫光觉得自己实在太肮脏了,世界难以容纳他,他自己也容纳不了自己。一个新的念头在这个房间里产生了:他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寻求一种新的解脱……
丹阳下午来了。两人又相聚在白雪宾馆,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11年前的今天,他俩参加一个青年会议。在联欢舞会上,两人先是搂着轻歌曼舞,后来就悄悄溜到宾馆的外面……”
这时总服务台打来电话,通知肖紫光,大厅里有人找。肖紫光就知道是陆晴来了。
他对丹阳说:“我为你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对不起,我现在的情况……请你理解。”
把丹阳送到房间后,肖紫光走向大厅。等在大厅里的果然是陆晴。肖紫光告诉她:“丹阳来了,刚到。”
“肖紫光,你耍我?她来还让我来干什么?”陆晴生气时冷美人的味道更浓。
就在这时,唐小曼正好从大厅里经过,见肖紫光和一个漂亮的少妇坐在一起,便朝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正在生气的陆晴一眼看见了,马上凤眼圆睁:“肖紫光,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那么多,我送你去房间。”肖紫光站起来。
安排好陆晴的住处,肖紫光到餐厅订了一张餐桌,请小姐预备4套餐具。
晚餐开始时,肖紫光把丹阳领到了餐厅的那张最显眼的餐桌前。
正是用餐高峰,餐厅里灯火辉煌,餐车无声地穿梭,为已经坐满客人的餐桌送上各色啤酒、饮料、葡萄酒,引得人食欲大开。
“我猜,今天的晚餐还有另外两位客人参加吧?”丹阳指着餐桌上的餐具说。
“说对了,丹阳,你瞧……”肖紫光向门口一指。
陆晴、唐小曼正向这边走来。一会儿,肖紫光一一做了介绍,然后向服务员做了个手势,酒菜很快就上来了。
肖紫光斟酒,满而不溢。今天他精心安排了这个场面,有他自己的目的。此时此刻,不知道那3个女人会怎么想?他举起酒杯,环顾3个女人说:“谁来说句祝酒词?”
“我来。”陆晴抢先以挑战的口吻说,“为我终于认识了一个无耻的小人,干杯!”
肖紫光知道陆晴在讥讽他,但他仍然在微笑,因为这正是他所期望发生的。
丹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举着酒杯发愣。唐小曼却接过话茬儿,冲着陆晴说:“你说谁?”
陆晴也不相让:“说谁谁心知,难道你认为自己无耻吗?”
“我看有些人自己无耻却说别人无耻。”
“那你说谁呢?你这个廉价的妓女……”陆晴忍不住骂起来。
“哗——”唐小曼手腕一抖,非常从容地将杯里的葡萄酒泼到在陆晴脸上。紫红色的酒汁像鲜红的血一样,从陆晴的脸上流下来,把丹阳看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太好了!”肖紫光站起来,“我来给你们助兴。”
他一抬手,将小餐桌掀翻了,一时间翻江倒海,整个餐厅哗然。肖紫光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甩给餐厅服务员:“这些赔你们的损失够了吧?”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阔步走出了餐厅。
肖紫光回到自己的房间,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演完了,那是整个悲剧中的高潮,是他一手导演的。现在肖紫光还要按照自己的构思将这场戏演完。
肖紫光拉上绛紫色金丝绒窗帘——像拉上自己人生的大幕。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尤医生说的肿块、烂鼻子、秃头顶,还有那张极其丑陋的脸……都是他所承受不了的。一句话,他虽然敢偷尝人间的禁果,却没有勇气承担由于偷尝禁果而带来的痛苦。
“刷”——肖紫光终于拉合了窗帘。此时此刻,肖紫光觉得有点悲壮的味道,他在以自己的死为情节,演出一场活生生的悲剧。现在是最后一幕了,最后一幕仍然要他那些既可爱又可恨的女人们一起配合来上演。他知道,那些女人们要来了。
唐小曼第一个闯进房间:“肖,太棒了!桌子掀得好,是个男子汉……”
肖紫光躺在床上,用一个有气无力的手势打断了唐小曼的话:“小曼,我有点儿不舒服,你给我倒点儿水好吗?”唐小曼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杯子,倒了水要端过来。
“不,就放在茶几上好了。”唐小曼将那杯水放在茶几上。“好了,谢谢你!回房间休息去吧,小曼,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莫名其妙。”唐小曼嘟囔了一句,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陆晴也走进房间,满脸冰霜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对不起,陆晴。”肖紫光仍然躺在床上说,“刚才我的举动太粗鲁,我请你原谅。因为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个病人,那是一种病态……不过,不要紧,陆晴,你把茶几上的水递给我,放在床头上。”
陆晴照办了。“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陆晴不高兴地走了。
肖紫光还想给丹阳的房间打个电话,又想想,终于没打。
第二天,白雪宾馆爆出一条新闻:年轻的企业家肖紫光死在房间里……
当地公安分局的警察立刻赶到白雪宾馆。警察发现肖紫光是被一种毒药毒死的。在床头的口杯中,还有半杯水,经过化验有毒药成份。检查杯子,发现有两个女人的指纹。那是陆晴和唐小曼的。
警察询问陆晴和唐小曼,两个女人都承认那天晚上争吵后去过肖紫光的房间。
公安机关初步认定肖紫光是被谋杀,同时认定陆晴和唐小曼为主要嫌疑人,实施拘留。
但是,半个月后,公安机关又把那两个女人放了,并且是无罪释放。因为有两个疑点无法解释:
其一:口杯上虽然有两个女人的指纹,却没有肖紫光本人的指纹和口纹。那么肖紫光是怎么将毒药喝进肚子里的?
其二:警察在肖紫光房间的卫生间里找到一只漂浮的小药瓶,经过化验证明是装过毒药的。如果两个女人其中之一是凶手,对肖紫光投放了毒药,就应该把作案工具——装毒药的小瓶带离现场,而不应该留在房间里,更不应该大意到没有用水冲下去的程度。
两个女人无罪,就看出了肖紫光的破绽:
——口杯上没有肖紫光的指纹和口纹,就说明肖紫光不是喝了口杯里的毒药死的,而是他自己把毒药倒一半到杯子里,然后把另外一半直接倒进嘴里,最后将空瓶扔进卫生间的座便池。
公安机关得出另外一种结论:肖紫光是自杀,而且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自杀!
个体诊所的尤医生也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肖紫光患有艾滋病。这证明肖紫光可能由于绝望而自杀。
对口杯上为何留下那两个女人指纹,公安机关也进行了调查,结果查明两个女人曾先后为肖紫光倒水和拿水杯,而且还查出陆晴、唐小曼和肖紫光的特殊关系。
公安机关终于对肖紫光死亡案做了结论:肖紫光是因为患了难于启齿的病,失去生活勇气而自杀。一件疑似谋杀实为自杀的风波平息了,没想到却在一个月后再掀新浪……
唐小曼和一个比她大20岁的工程师结了婚,总算有了一个安乐窝。这天她接到一封信:
“小曼:正值紫光离开我们一个月之际,明天上午8点,请你到我家聚会,纪念一下,紫光毕竟和我们有过缘份。”信的落款是丹阳。
陆晴从“西班牙咖啡厅”下晚班回家,也接到了落款为“丹阳”的一封信,说在肖紫光的遗物发现了一件同她有关的东西,要她明天早晨8点钟到她家见面。就是丹阳本人也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那个女人自称是《社会姐妹》编辑部的记者,约丹阳明天上午8点在家等着。
门铃响了,丹阳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是陆晴和唐小曼。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都是我请来的。”三人回头一看,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
“我叫蔺娜。”那姑娘自我介绍说,“是个体诊所的药剂师。”
四位年轻女人进了房间,分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很暖和,但气氛有些紧张。
“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蔺娜先开了口,“是我约你们来的,因为我收到了肖紫光在自杀前一天写的一封信。”
蔺娜从手提袋里取出那封信,在另外三个女人手中传看——
蔺娜:
你是我最尊敬和信赖的女人,所以,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把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告诉你。
我得了这种病并不觉得冤枉,我觉得生活对我很公平。我偷猎了一些不应该得到的东西,生活就让我付出相应的代价。得了这种病后,我的人生变得畸形了,对妻子我不能做丈夫,在女人面前我觉得自己不是男人,我的日子不会长了。
我去了。我恨那些女人,是她们使我得上了那种病。所以在自杀前我故意造成某种现场,把她们都牵扯到案件中来,让她们也遭点儿罪,算是我对她们的报复吧!
肖紫光
“我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和各位探讨一下肖紫光的真正死因,心理上的,法律上的,我有和警察不同的结论……”蔺娜说,“肖紫光自杀的原因我们大家都知道了,他得了艾滋病。问题是他的病是从哪儿得的呢?艾滋病的传染源主要有两个方面:除了共用针筒吸毒,就是混乱的性关系。对于这一点,我想你们三个女人都不能否认自己同肖紫光有过性关系,也就是说,肖紫光的病很可能是从你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人身上传染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专门做了调查。我到妇幼保健站查过唐小曼的婚前体检表,她没有这种病。我又到市医院查过丹阳的病历卡,她也没有得过这种病的记载。至于陆晴嘛,半个月前,我自称是妇幼保健中心的女医生登门为她做了检查,证明她也没有这种病。这就奇怪了,同肖紫光有关系的三个女人都没有这种病,那么肖紫光又是从哪传染上的呢?经过认真分析,我最终得出结论,那就是我们个体诊所的尤医生。”
丹阳有些吃惊:“尤医生?”
“是尤医生。”蔺娜接着说,“那天尤医生亲自到药房为肖紫光取药。当时把我支走了,待我回来时发现尤医生没有给肖紫光拿治疗艾滋病的药,而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药。尤医生不是庸医,他是个出类拔萃的青年医生,根本不可能拿错药,而是他故意拿错药。这就泄露了一个重要秘密:肖紫光根本就没有得艾滋病!”
唐小曼不解地问:“既然肖紫光没有得艾滋病,尤医生为什么要给他诊断为艾滋病呢?”
陆晴也说:“是呀,真是不可思议!”
“问题正在这里。有两种可能:第一,尤医生是误诊;第二,尤医生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往艾滋病上说。而且,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丹阳说:“尤医生不能那样不负责吧?再说,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蔺娜看着丹阳说:“你应该知道尤医生这样做的动机。很长时间了,我发现你总往尤医生那儿跑,你们关在诊室里,一呆就是半天。我在药房里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以前没把这事和肖紫光的死联系起来。现在,我们将这些现象联系起来看,就可做出如下推理……”
蔺娜扫了女人们一眼,继续说:“丹阳同尤医生早有私情,为了达到长期同居的目的,就要想办法除掉肖紫光。丹阳同尤医生商量好了,先由丹阳在肖紫光的内裤上抹一些刺激性药物引起肖紫光的下身不适,这对在医院工作的丹阳来说并不难。丹阳知道肖紫光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感到不适后肯定不好意思到市医院就诊,就顺水推舟地介绍他到尤医生开的个体诊所就诊。尤医生正好就此机会将肖紫光诊断为艾滋病,而且过分地渲染了艾滋病的恶果,造成肖紫光严重的心理负担,最后导致他自杀。这是一种心理谋杀!”
“心理谋杀?”女人们的目光一齐盯向丹阳。
丹阳仍然很镇静,嫣然一笑:“心理谋杀?有什么证据?法律只注重证据。”
“证据当然有,”蔺娜胸有成竹地说。“昨天,我除了给你们三个人写信和打电话外,还把一张纸条放在尤医生的办公桌上。纸条是我写的,当然是模仿丹阳的笔迹。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8点半到我家来。下面没有落款。假如尤医生看过纸条后莫名其妙,就证明了尤医生和丹阳之间的清白;假如尤医生看过没有落款的纸条后心领神会,到你丹阳家来,那么,这不就是很好的证据吗?”
三个女人都下意识地看看手表。现在是8点20分。
没人说话,房间里静极了,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8点29分,走廊楼梯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8点30分,响起敲门声。
唐小曼抢先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正是英武潇洒的尤医生。他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面带矜持的微笑。但是,当他看到开门的不是女主人而是唐小曼时,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接着很快消失了。
丹阳脸色煞白。她还能说什么?蔺娜的所有推理都是对的,尤医生的准时到来又为蔺娜的推理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蔺娜又说话了:“陆晴,唐小曼,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们都听到了看到了,我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让你们以后在法庭上做证。”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丹阳问,“蔺娜,你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中来呢?你跟我们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肖紫光是我的老同学,还有,这和我的男朋友也有关。我的男朋友是公安局的,他就负责这个案子。”蔺娜走到窗前,将半掩的窗帘拉开。“看见了吗?马路上有一辆出租车,他和他的助手就在车里,他们有监听器,我们所有的话他们都能听到,现在他们来了——”
女人们向窗外看,果然,出租车上下来两个男人,正向楼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