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姑娘的按摩店出事缘于一次“扫黄行动”。
当时扫黄人员半夜突然光临按摩店时,段姑娘根本没在乎,外面人叫她,她在小房间里也没出来,不是说她因为确确实实做的正当生意而自信,是因为赵大有在店里。自从牛宝宝出门打工后,赵大有就又经常光临按摩店了,段姑娘又像以前一样接待他,似乎忘记了那次砸车的不愉快。这次,段姑娘满以为有赵大有在,什么事都能摆平,毕竟不说在江湖街,就是整个小城里,工商所所长也能算得上一个人物,况且,段姑娘当时在小房间里正和赵大有在一起呢。
没想到,这一次段姑娘大意失了荆州。
扫黄人员见喊不开门,就动了武,破门而入。里面的情况就不说了,大家也心知肚明,明摆着的春光挥霍现场。
要说赵大有也不是东西,把自己看得也太大了,敢在法律面前裸奔,你不是找死是什么?
据说赵大有事到临头还在摆谱:“你们该到哪儿玩去就到哪儿玩去,我这里正在办公。”
他把扫黄人员当成他的下属吆喝了。但是,人家根本没理会他,直接把他和段姑娘一起带走。也是,深更半夜你开着公车到这个地方办什么公?好在两个人进去后都一口咬定没有金钱交易,双方自愿的,才勉强糊弄过去,都没把牢底坐穿。不过,最后还是罚了段姑娘一笔钱,封了她的按摩店。至于赵大有,那就惨喽,不久上面就停了他的公职,收回了他的轿车。
还是活该!这要是牛宝宝没走,不在江湖街跳起脚笑才怪呢。
母亲知道后,那叫一个气,直怪政府不解民意,应该把这对狗男女判个十年八载才对,省得在外面祸害。气过之后又语气一转说,你个段姑娘,本来心气就大,干什么不好非要开按摩店,按摩店开就开了,没想还和赵大有扯不清,当初吃的亏脑子里难道一点没装?白瞎了那笔罚款。
听得出,母亲嘴里虽然毒着段姑娘,但心里还是装着她的,毕竟亲姐妹一场啊!
按摩店被封了,段姑娘又回到家里来住,免不了母亲时不时叨唠两句。
母亲说:“吃一斤(母亲长期把‘堑’说成‘斤’),长一智,都吃了几斤了,还能不长记性?千万再别和赵大有来往了,要不迟早会把你害死的。”
母亲说她的,段姑娘却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回应。为了避免和母亲面对面,她还采取了早出晚归的对策,让母亲逮不到她的人影儿,母亲也就没有叨唠的机会。
母亲只好空口白话地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就罢了,还把我当成外人似的,心想着我的话都是废话,忘了从小是谁把你领进城里来,又一把水一把汗地养活你,操了多少心?亲姐妹也不该受你的脸色,又没图你报恩报德,现在倒好,没成想领回来个冤家,我的个娘啊!”
段姑娘又和当初刚从广东回来一样,昼出晚归,谁也不知道她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这里就先放下不说。
入夏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把街面都淹了一尺多深,许多老一点的房屋进了水,忙活的主人们一盆一盆往外舀水。早已坍塌的老庙像卧风经霜的耄耋老人,在暴雨中一点点失去原来的颜面。
老庙历经三百余年,也曾香火旺盛,信客不断,据说政府几次要投资修葺,申报为县级文物,无奈都无果而终。现在老庙已毁,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关键老庙虽占地不多,它后面还隐藏着一大片沼泽地,往日老庙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那片沼泽地门口,如今大门已开,就有人想到了包括老庙在内的这二百多亩地方,在土地资源这么缺乏的年代,总不能眼看着肉挂在墙上,猫在下面馋着,闲置在那里吧?经过层层研究,政府决定在那地方建一座居民小区,把江湖街的老房子全部拆除,一个整洁了街道,另一个住在老房子的居民不光可以住进居民小区的新楼房里,还可以得到政府的一笔补偿款,又不用暴雨天一盆一盆往外舀水了,一举多得的事情,江湖街的居民当然纷纷赞同。剩下的事情就是找投资商了。政府当时对投资商开的口子也很大,除了安置江湖街一百余户拆迁户的住房外,剩下的土地面积建房都归投资商所有,可以自由出售,政府免税收,同时开发商还可以拥有三十年的物业管理权。条件一出来,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香饽饽,一个造就富翁的好机会,但人们也只能是平时唏嘘一下而已。要知道,据目测现今在江湖街还没有这样大本事的人,一下子能拿出几千万的投资,再说,真有几千万的身家,存在银行里都能生钱,说不准还不干这事呢。大家估摸来估摸去,这投资商肯定不会出在江湖街。但是,到了结果真正出来的时候,连我这个政府工作人员都跌碎了眼镜。
段姑娘作为新建小区投资商,在江湖街乃至整个小城又掀起一波热浪。对于段姑娘的谣言也是版本众多,最为广传的是段姑娘在广东七年,为七个大老板生过七个儿子,每个老板都给了她几百万的酬金,广东人有钱也真舍得花钱,之所以大家都相信,还不是因为十七岁都能为别人流产,还有什么不可信的?总之一夜之间,人们算是死心的相信,原来在江湖街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千万富翁,不禁皆叹,江湖之深,令人难测啊!
要说近一段时间,最兴奋的还是数母亲。
母亲自从知道段姑娘是江湖小区投资商后,眼睛似乎都比以前泛亮,和街坊邻居闲唠总是有事没事把话题往将要开工的江湖小区上扯,结果当然是能得到大叔大妈们的一顿夸,夸她有一个有大本事的妹妹。往往最后母亲都会总结一句:那还用说,我们家的段姑娘本来就不是一般人。然后,直着腰板脚步很响地走回家做饭去了。
在家里,母亲也是一反往日的作风,对段姑娘是笑脸相向,段姑娘每次出去,母亲都会追到门外叮嘱回家来吃饭,我们等你。
段姑娘有了大事业,总不能还像往日一样,在街上徒步来徒步去,在乡下当个村长还知道摆谱呢,何况段姑娘如今是大老板了,轿车是少不了的。段姑娘的车子开回来那天,特意提前给我打了电话,让家里别做饭了,都坐她的新车去到城里最好的酒店吃一顿,说还有不少外人一块参加。
没有了工程车的进出,施工机械的轰鸣,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是,江湖永远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陈总被人砍断了一条腿。
案发地:江湖小区段姑娘的房子里。
作案人:牛宝宝。
牛宝宝是什么时候回到江湖街的,没人能说清楚;那个和他一块出去的柳枝,为什么没有和他一块回来,更没人知道。反正,陈总在段姑娘的房子里午休时,猪屎牙牛宝宝出现了。
按照我的推测,牛宝宝当时可能并不是专程去砍陈总,而是刚回来,想去见见段姑娘,没想到遇见陈总躺在段姑娘的床上,没耐住火气,才操刀下手的。
这个猪屎牙做事也太莽了,吃官司是免不掉了。
经济赔偿,牛宝宝没钱,不过认罪态度还算好,结果被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七年零六个月,听说至少要在里面蹲六年。这六年,牛宝宝算是有事干了。
紧接着,江湖街又出了个事,在茫茫江湖,也许只是沧海一粟之事,但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也不能说小。赵大有疯了,疯的程度已达到不知廉耻的地步。
刚开始,赵大有也只是整日守在江湖小区门口,见到有女的进出便咧开嘴对着人家傻笑,衣着也还周正。念及他以前好歹也算个人物,小区保安及居民也都不搭理他了事,况且他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谁知日子一久,他居然见到女的进出就撵人家,边追还边脱光衣服,有两个女的因为受到惊吓,还跌破了腿。这肯定不行了,派出所把他抓进去,关他又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放了他又依然如故。后来,还是他爹出面把他领回去,关在自家库房里,准备第二天送他去康复中心治疗,谁知打开库房一看,赵大有仰面朝天而卧,人早已没了气息
赵大有死了。我听说后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段姑娘,但却没来得及说。
我回家时,段姑娘的车子已经启动,车的后座位上放着两个拉杆箱。母亲皱着脸站在车旁。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就问母亲。
母亲说:“你小姨又要去广东。”
段姑娘见我回来,把车窗放下招呼我过去后,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我。
段姑娘说:“给牛宝宝。”
我说:“牛宝宝不是在坐牢吗?”
段姑娘说:“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给他。”
我想想说:“好吧。”
段姑娘又说:“你比小姨还大一岁,该好好找个姑娘娶回来了,上帝造人就是一对一对的,单身的人哪怕再风光,心里也不踏实。”
我点点头。
段姑娘真的走了。
母亲在后面喊:“死孩子,换了电话号码别忘了告诉家里一声。”